文/殷艳丽
初冬的村庄远望像一团灰褐色的烟雾,如在梦中。偶尔能听到狗吠,或者牛羊的叫声,那大概是梦的呓语。
闲了的农田裸露着黄色的脊背,像刚刚干完农活的农夫,回到家里,坦肩露背,在静静的打会儿盹。麦田里呈现出整齐的绿色,麦苗儿似哲学家一般,韬光养晦,思维缜密地编织着田亩的经纬。唯有那块菜地里的一畦畦萝卜,像一个个楞头青一样,玩命地向上长着。冰茬响,萝卜长,一点儿也不错。
村边的小河眼神清澈了许多,它走过了春的繁华,夏的热烈,秋的激情,成熟了许多,淡定,从容,明澈,像个哲人,以更清澈的眼神洞明世间一切,沉默,静言,在空旷的曲折中行走,没有倦容。在清晨它微微泛着热气,平稳地喘息着,或者,它想摆个思考者的造型。法国雕塑家罗丹的雕像《思想者》,如果流动起来,一定是一条平稳的小河。小时的我总喜欢带着阿黄来小河边,静静地望着小河流向远方,连阿黄也在仔细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
河坡像个空旷的露天剧场,曾经众多的野花野草,纷纷谢幕,河坡经历了爱戴,又遭受疏离。它似乎有些倦怠,像个正在抽着烟袋的长者,坐在圈椅中,静静歇息。
河岸上的柳枝,卸下盛装,压低了声音,对她倾慕已久的小河袒露心声,河水不再像往日那样和她亲密相依,一脸的冰冷,这冷酷的面孔让她一夜憔悴,她静立着,望夫石一般,等待小河的回归。
农家院子像一幅油彩画,橘红的柿子似灯笼般点缀在褐色的树枝上,甜蜜的沉重使得老树愈显得瘦骨嶙峋。一串串红辣椒像燃烧一般在门框上悬挂着,随手摘下几个在锅里烹煎,再佐以菜蔬,就是一顿火辣辣的美餐。玉米棒子挂满了院子,高昂着,挺立着,恨不得跟长城媲美。平房的房顶上晒着雪白的地瓜干,用地瓜干做的稀饭甜丝丝的,至今还记得那甜甜的味道。有的人家把小个的红薯煮熟后再晒,晒干后又甜又劲道,是农家孩子的美食,也是我难忘的记忆。
家家户户院落中都有一垛像小山一样的柴垛,这是一个冬季庄户人家的温暖和牲口的食粮。玉米秸和花生秧子散发着甜丝丝的清香气味,还泛着微微的青色。铡了再粉碎成饲料就是牲口最美味的享受,到过年时猪羊长成个了,卖掉后就可以过一个好年。棉花柴用来烧火做饭,火苗旺,火力大,不冒黑烟,不呛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是灶火上的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至今回忆依然动听。
黄昏时,红红的夕阳悬挂在遥远的天际,草木灰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村庄。有时,会夹杂着烤花生的香甜气息,或者烤红薯的味道,这香味能把一个街道的孩子都招来,个个吃得嘴巴上沾满了草木灰。 有时孩子们会在旷野里燃起篝火,烧烤着收割后自己在田里翻来的红薯或花生,那才叫一个香呢!
农闲后的庄户人家在晚饭后喜欢串门儿,村里的妇女纳着鞋底,嗓门高高的。庄户人家的对话永远那么喜庆,讨论着过年时杀头猪,或宰个羊,但无论怎样都可以过一个好年。
然后就是谁家儿子过年要娶媳妇了,谁家姑娘要嫁人了,谁家儿子过年要探亲回家了,要跟谁订婚了。
还有的人家正播放着戏匣子里唱着的京剧,声音苍凉而空旷,至今都能听到那回响。
初冬,庄户人家清闲下来,家家户户,安逸,宁静。
夜色中,小村庄在演绎着一个冬天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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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抒情散文
 情感
 
 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