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装这台造纸机期间,本县的机械厂也派了许多技术工人来帮忙。当时我在机修班当班长,与机械厂来的一位刘师傅很快就成了要好的朋友。这位刘师傅三十多岁,穿戴干净利索,讲话和善幽默,给人的第一印象:精明强干。他在我厂帮着安装了两个多月,造纸机主机安装了大部分后才离去。在这期间,他的广博学识、许多的绝活技巧使我茅塞顿开长了见识,跟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回厂半年后的一天来找我,我自然置酒款待。席间,他心神不定,似有难言之隐,将带来的一个布包交给我,里面有二十几本《机械加工、制图、工艺》等工具书。“这些书送给你,学以致用艺不压身。”我知道这些书是他的心爱之物,但看他那天表情反常,又有同事在场,也不好多问什么。
席散,我送他出了厂门。他拉我到一僻静处,失魂落魄地对我说:“我要‘进去’了!”我大惊,知道他说的“进去”是哪儿!“你犯法了?”他哆哆嗦嗦:“前几天我喝多了酒,骑自行车路过一片玉米地,见只有一个姑娘走路,就……但未遂。酒醒后,我知道这是犯罪,想去自首。我‘进去’这些书就废了,知道你需要,给你送了来。”我听后心惊胆战脊梁直冒冷汗——看他表面忠厚善良,怎么做出了如此禽兽不如的事呢?我冷冷地对他说:“你快去投案吧,早去坦白或许还能从宽处理。”回到宿舍,我把这事告诉给了同事,大家都骂他人面兽心……当晚有些酒醉的我赌气将他送来的工具书全扔进了打浆机。
第二天厂里派我到外地出差去了,半个月归来后同事告诉了我一特大新闻:刘师傅并没有犯罪!原来,刘师傅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七八岁,自小受父母溺爱,长大后惹事生非逞性妄为,曾因偷盗“进去”过两年,因臭名远扬年近三十了也没能讨上媳妇——是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当时公安部门追查得很紧,他知道滑不过去了,又听说只要有“前科”的再次犯法都属于重罪,就找哥哥想办法。刘师傅心肠软,经不住弟弟痛哭流涕地哀求,咬咬牙去顶了罪。但公安部门很快就调查出了真相,他弟弟被绳之以法,他也受了处分。机械厂念他工作勤恳,而且是技术骨干,没有开除他的公职,他又回厂上班了。——他的这种作为在当地却成了笑话。
至今我想起此事,仍然哀叹这位技术能人当时的愚昧。想起扔进打浆机里的工具书,更哀叹自己的愚蠢。——很多想不到的事,不该发生的事,有时还就在你的身边。
事后我在宿舍里曾谈起刘师傅,说我当时也不大相信他会干那种缺德事,但他说是喝了酒以后我就不能不信了——我觉得“酒后无德”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同宿舍的小蔡不赞同我的说法,他说人的行为与饮酒无关,品质坏的人喝了酒可能会“借酒胆壮”去干坏事,但品质好的人喝了酒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没成想几天后他就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观点不正确。
他曾提出过改进厂里磨刀机的具体方案,说改进后可以延长切纸刀的使用寿命——但厂领导一直没有采纳,为此他一直心怀不满。一天中午他有几个朋友来,他请了假在宿舍里与朋友喝得昏天黑地,忽然听说地区工业局的领导来厂视察,厂领导正在陪人家吃饭。醉意朦胧的他觉得是证明自己有“才华”、而难以施展的申诉机会到了,便踉踉跄跄地去了办公室………我在制浆车间正为损坏了的氯气瓶的开关打不开犯难,厂里的会计跑到车间幸灾乐祸地告诉我:“可不得了了!小蔡喝了酒到办公室找领导打仗,把肠子都吐出来了!”看到会计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我燃起了一股怒火,不由分说地一边拉着他往办公室跑,一边对他埋怨:“甭管小蔡做事再怎么过分,也得先送他去医院啊!他把肠子都吐出来了能没有生命危险啊?假如他有个好歹我看你们怎么给人家的家人交代……”到办公室时小蔡早已让人送回了宿舍,厂革委会的王主任(他早时是另一个公社农具厂的主任,厂里进第二台造纸机时调来当了一把手),拿着簸箕正在往办公室里端土掩埋地上的污物,嘴里日爹日娘地骂着小蔡。——原来,小蔡吐肠子不假,是把他刚吃的猪大肠吐出来了。
小蔡的朋友带来一些半生不熟的猪大肠,我们住的集体宿舍又没有炊具,喜欢饮酒的他用电工刀截了个七长八短便和朋友开怀畅饮。猪大肠本身不熟,他没出息吃的又多加之醉酒,到了办公室没等说话就吐了个一塌糊涂,未曾嚼碎的猪大肠白煞煞的“躺在”了地上竟还是原样……事后王主任多次讥讽他:“你是光着腚推磨——转着圈的丢人啊!连人家地区的领导都知道你会‘吐肠子’了!”有了这次“深刻”的教训,小蔡从那还真改了喝酒不要命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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