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济南,就想起了趵突泉。但这里的想起并不是因为趵突泉本身,而是小学课本里老舍先生那篇《趵突泉》。当年,对于这篇要求背诵的课文并没有美的体会,反而是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一种压迫与焦虑。而当下,初来济南的我,心里盘算着必要去的地方,首先蹦出来的,竟是这被强行记忆的趵突泉。
是的,我要去趵突泉,我要去看看老舍先生笔下的趵突泉是不是真的值得我背诵,以及被长久记忆。所以,在那日清晨醒来,我默默洗漱、穿衣、吃饭,然后穿越半个济南城,来到趵突泉公园。
我站在大门对面的马路上,忍受济南冬天的寒冷,痴痴地望着它,在呼吸之间腾起的白雾里,感受一份熟悉与陌生。我知道那份熟悉来自老舍先生,而陌生来自于初来乍到与时过境迁。
可是,这园子怎么就卧在市中心呢?它难道不应该远离钢筋水泥的城市,隐匿在更偏远幽癖的自然山水间吗?我迈着疑惑的步子踏进园子。
一进园子,便是奇了。这一道院墙之隔,竟把北方冬天的萧索隔离开。几条柳枝上还垂着的泛黄细叶格外惹眼,从这些枝叶的缝隙里看小桥流水,看飞檐翘角,便多了些温婉韵致。但更多的柳枝已没有一片叶子,它们温顺的垂下来,下垂的幅度有恰到好处的柔美。暖暖的阳光就挂在这些柳枝上,把园子照的清亮。我实在是太喜欢济南冬天的树,它们的美,我需要另辟新的章节,细细的说才好。
不需要方向,只是顺着人流就能预知快要靠近趵突泉了。那一泓方池就在眼前,雕栏画栋依傍在它身旁,亭台楼阁的影子在池水里微漾。“趵突泉”曾巩取的名字;“天下第一泉”乾隆赐的封号,还有无数文人骚客为它费尽笔墨,还有无数游人不远千里只为一睹芳容。然而这实际的景致并没有想象中的微妙,也没有更新奇的文字来修辞、形容。不过是小小的一池水中,有三个日夜奔流的泉眼自顾自的冒着。它就是一方泉水,淌了几千年罢了。它就是一方泉水,任你来不来,它都在那里。
我静静地看着泉眼,不比旁的游人,可以呼朋引伴,拍照留念。孤自一人的好处,便是你大可以按自己的思路游览,把自己的思想感受顾虑得周全。我注视这泉眼许久,越看竟越觉得一种生命的力量包裹着我。这泉水注定是在这济南城中啊。它就是济南的生命力,孕育着这一城山水,以及居住在它身旁的人们,从古至今,从此时到未来,它都不曾改变,不会改变。它也必会是在市井之中的,被它孕育的生命,怎会愿意离开它呢?所以这园子理所应当的应该在这里;所以这园子理所应当的没有萧索之感。疑惑的,豁然开朗了,我便迈着步子从它身侧离开。冬天的泉水是温热还是冰凉,我不得而知,只是流经我心头的那一汪泉水润得我浑身都是暖意。
这园子吸引我的,不止是趵突泉,易安旧居是必要拜访的一个所在。若趵突泉是“激湍”的,李清照则是“婉约”的。这一动一静的结合,让园子如一首好词,生动而有张力。在曲院回廊里,我走得很慢,在亭、轩、廊、榭的错落中寻找那些旧梦的影子。
是什么样的黄昏,才能写下“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感慨;是什么样的夜晚,才能写下“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伤情;又是什么样的志气,才能写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壮语……
我在淡月亭下,看晌午的太阳挂在檐角,冬天的日光不刺眼,但望久了,依然眩目。那一刻恍惚,树枝重叠,日光模糊,诗词的韵律纷至沓来。原来,她竟从未离开,这旧居所轻易唤醒了每个人心中的李清照。有人说,人一共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自身肉体的死亡,另一次是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个人。若如此,李清照足以永世长存。
出了易安旧居,我在一处喧闹的特色商品店看到李清照的诗词集,济南出版社出版,线装竖版,古朴得让人喜欢。付钱以后,店主人出人意料地拿出“易安旧居”的印章盖在扉页下角。这带着诗意的鲜红的印记就这样轻轻的盖在我心上,如济南冬日的暖阳,如温暖的趵突泉水,一并烙印在记忆中,难舍,难忘……
文/卓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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