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回厂,厂里说局里的赵局长让我去找他一趟有事,我即可就去了。赵局长问我和刚调到L市钢铁厂的小苏熟吗?小苏原来在五金厂,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同学,自然很熟。赵局长说小苏的父亲是那个钢铁厂的领导,让我去找小苏,看能不能帮助购买些生铁。他说现在物资太紧张,很多农具厂因缺少生铁都停止了铸造生产,说咱们也要不多,能给百十吨就行,少些也可,多了更好。假如正品不行,给些号外、次品也中,这点东西在人家那种大厂是“不起眼”的小物。——成与不成我自然得去跑一趟。
那天到了那个地方已经午后,我知道这种大型钢铁厂肯定在市区的郊外,就问路人怎么走。人家指着往南的一条大路,“顺着这条路走没有岔道!”我观赏着沿途的风光,顺着盘山路不慌不忙地走了三个小时,发现太阳快落山了,竟只有我一个人在这盘山路上,望着四周荒凉的群山我才醒悟到事情不妙。正着急时见一位农民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忙问去钢铁厂走这条路对吗?人家说对。我又急忙追问了一句;“还有多远啊?”那位农民看了看四周回答:“还有三十里地吧。”——事后我才知道,叫L市钢铁厂的厂址距离L市是六十华里。
往前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肯定不行,只有往回返了。我记得刚才路过的一个小村庄距此仅二三里地,便先返回那个村庄去讨水喝。庄边住的一户人家非常客气,知道了我的境遇,他家的一个小伙子对我说:“你怎么不拦汽车呢?”我说哪有客车啊?“市区每天只有两趟客车通钢铁厂,很不方便。但钢铁厂的货车司机都很好脾气,你沿途只要招手他们就会捎你——等一会我帮你拦车!”果不其然,那个小伙子帮我拦了一辆货车,我顺利地又回到了L市。
我住的旅社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一位是个40多岁的业务员,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听着收音机喝小酒,还伴随着戏曲的音乐摇头晃脑地哼哼着。见了我的狼狈相忙下了床,到食堂帮我买了两个馒头,说这个“点”食堂什么菜也没有了,馒头也是凉的,他说他喝酒也没有菜,是磕着瓜子喝。他拿出了一包白糖,让我放进我的搪瓷缸又把馒头掰开用开水泡了泡。——别说那一口吃得还挺香。
这个业务员也是省城的,他说他的职业是钳工,原先的业务员不干了,领导临时“抓差”让他出来推销他厂的压力表等产品。他说他来这儿四五天了,去了两个单位推销人家不要,他就白天转着玩,晚上喝酒,什么事也没再办,明天就回去。我惊愕地问他:“你回去怎么交差啊?”“交不了差就是最好的交差!我的目的就是让厂里别让我干业务员!”当他知道我是车工时说:“我劝你也别干业务员了,还是从事老本行多好!车(工)、刨(工)铣(工)没有比,谁不羡慕?现在生产都正规了,人们标着劲地学技术——文化大革命年代靠嘴皮子,现在是看真本事。我厂有个车工的绝活别说别人干不了,怎么干的别人都猜不透——当然,最后他还是都教给了大家。你是车工你自然明白车床的加工工艺,比如在直径3毫米的铜焊条上滚花,这活一般人干不了吧?在普通车床上加工出表面光洁度12级的细长杆(最高光洁度为14级,9级以上由磨床加工),难度怎样你比我清楚,更绝的是他车了一个花瓶,那个精美啊,贼亮贼亮的,蹊跷的是他用的是直径80毫米的圆钢,车出来的花瓶瓶口竟是90毫米,真成了‘神手’了。”
我给这位师傅说,“你厂这个师傅的头两个工件我是干不了,但他的加工方法我想应该是他采用了改进了的‘跟刀架’……”“对啊、对啊!我厂的车工都没猜出来,还是他演示以后都才明白的。我给你说心里话小伙子,你这脑子干车工才是正路,可别干这舔着个脸到处求人的业务员了!”那晚我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出他说的加工花瓶的方法。俗语说“长木匠、短铁匠”,意思是说木匠用的材料必须要有余量,否则做不出正规的产品;而铁匠则尽可能选小于成品的材料,因为铁匠可以通过锻打把工件展宽和延长,即节省了材料还不影响尺寸——车床加工和木匠活一样,都属于“冷加工”性质,加工余量不足是根本不行的!花瓶属于异形件的加工方法,能加工的逼真可见这位师傅的技术是绝非一般,可车床加工只能减小尺寸怎能增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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