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喜欢父亲,因为我老是怕他,小时候更甚。
尽管,在外人眼里,父亲一直是个勤劳、干净、热心的老好人,可我从小就不爱和他亲近,只是大了离得远了,那种惧怕才好了些。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有了孩子也就不断地时常想起父亲。
他老人家一生都是在与土地打交道的。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应该深有体会,农活不仅脏而且累,一年四季有干不完的活。当年,我家人口多,地自然也多,可干活的人除了父亲,也就母亲能帮把手了。在那没有机械化耕种的年月,父亲依旧能把地里的活干的比谁家都好、都快就足见父亲的勤劳、能干。拿邻居的话说:“哪块庄稼长得好、干净、无草,准是三爷爷家的。”(父亲辈分高,排行居三)
是的,父亲的种田理念一直是:地里即使不长庄稼,也不能长草。
父亲勤快,什么活都在别人之前抢先干完,以至我们兄妹五人成天被他用一个字训为:懒!
成天在地里干活的人哪个不浑身泥巴一片狼藉,可父亲不,无论何时干活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换衣服,然后摁到盆里就洗,从不扔地下完事。直到现在,说真的,我们谁也没给父亲洗过一次衣服,包括母亲。
人说人性中最贵的就是善良,在父亲那里,更是处处可现。记得那年冬天,他打我们村卫生室门前经过,偶遇一个衣着单薄、冻得哆哆瑟瑟的老人前去买药,他就急忙回家抄起自己从未穿过的棉袄前去送上,还把自己兜里的一点钱全塞给了人家。
说到这里,你是否不相信父亲还是个不讲理的人?
可在我眼里,父亲不但不讲理,且有点无理到家。
比如,那年家侄25岁了,还没成家,这在父亲眼里,成了家族的笑话。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么大了还没成家,我都没脸出门见人!”
按说,一辈管一辈,不常回家的我总常听母亲说,你父亲很少出门,一天到晚只会呆在家里,除了听听戏,就是收拾院子。我知道,以父亲的性格,不会“想得开”。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代人不管两代人的事”,等等,这些理论在父亲那里通通是行不通的。我有预感,说不定哪天,一场家庭战争就会爆发。
结果,那个春节,哥嫂一家高高兴兴从外地回家过年,年还没过,父亲就下了最后通牒:“年前,必须给孩子订上婚,否则年后谁也别想回去!”
尽管父亲对侄子的婚事心急如焚,已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而侄子却稳如泰山,坚决不找。这还了得,听说父亲暴跳如雷,不但把气撒向哥嫂二人,连大姐、二姐都不放过:“你们这当姑姑的,也不劝劝,也不给操操心,他不找对象,等将来娘家门上没人,你们好受那!”
可笑不?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在父亲那里却成了训人的理由。当我在电话里听说,觉得我离得远,正暗自高兴可以幸免此训的时侯,第二天一早就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劈头盖脸上来就冲我一顿大嚷:
“你安的什么心?说什么30岁找对象都不晚,你来家看看,看咱村还有恁大的不,他都成王了!”
“啪”,扣了!
父亲就是一个快言快语的人。
我又气又急。气的是父亲简直有点无理取闹,我是曾经在侄子上大学的时候聊天说过这话:“一个男人等有了强大的自身资本,三十岁找对象也不晚。”没成想,事隔多年后的今天,父亲竟拿这说事,真是让人无语。
难怪奶奶在世时常对我们说:“你大这人呐,哪哪都好,就是嘴不行,前七十年后八十年,唠唠叨叨,事做的再好,也会坏在嘴上。”
一点不假。我离家远,一年回不去几次,只能多寄钱去,以示孝心。每次父亲都推脱不要不要,可我照寄不误。这又春节临近,我把钱打在了他的卡上,那知这次又落下了好一顿埋怨。
得知我已寄钱过去,父亲去银行取钱,临走误把医疗证当成身份证揣在兜里,又折腾回家换,不巧的是,在取完钱回去的路上,父亲骑车摔了一下,所幸无大碍。可气不打一处来的父亲,却通通指向我:“告诉你不要寄钱,不要寄钱,你偏不听,我去取钱容易吗?来回跑好几趟不说,还摔了一下,你咋恁不听话……”
我手举听筒,半天说不出话来,无语至极。我真想和父亲理论理论,质问他,取钱再难是否也比挣钱容易?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我深深知道,勤俭持家一辈子的父亲岂不懂得这点道理!他只是又在为花我给他的钱,心生歉意,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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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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