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是一间旧书店,老板是位待人亲切的中年女人,中等身材,小圆脸、留一根垂到腰际的马尾。有时顾客们搜览群书时,她常会搬把木椅子坐在刚刚收购来还散发着微微“书卷味”的一堆旧书中间,她一边规整,一边挑选着所中意的“货物”。且时不时操一口外地口音默默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家旧书店坐落在一条老街上,可以想象以前的马路上有多少洋车和穿着马褂长衫的行人从门前经过,现如今,虽有时车流不息,每次路过时看着那一栋栋二层老楼却已没有了过去的繁华景象。
走进老旧的门廊,昏暗的空间里白天也亮着灯,你瞬间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里间是穿堂套间,用手轻敲一下厚厚的砖墙仿佛可以听到旧时的回音,好像置身于一台老旧的留声机里,老屋内的一切都在“黑胶”唱片上慢慢地转动着;
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一本本跨越两个世纪,历经几十年的各种书籍和刊物;它们曾被传阅,收藏或是丢弃过;现在那些泛黄的书页,每当翻开时,就像又翻开了过去的岁月,感觉曾经那些作者与读者又都历历在目。
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惜,似乎这些旧书正像躲避进了这个避难所,且最终它们的宿命要么被送去造纸厂,有可能成为另一本新书上的一部分后形成一次命运的轮回。
而命运的轮回,就像那些布满灰尘和水锈斑斑的旧窗上的玻璃,曾经也是明晃晃让可爱的阳光穿透进来照亮屋内的一切,现在却都在厚厚的灰尘中,永远的睡去了。
每次翻到旧书的扉页,曾经上面留下蓝色或红色的某某图书馆的印章,虽然年代久远,但字迹依然清晰,在这里我常带着猎奇的心情,可能淘到自己钟意的书籍来,感觉此处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哩。
门上张贴的小海报,窗台上摆放的杂货,漂亮的装修营造文艺复古的氛围。
推门而入,暖黄灯光照耀着浅木色的墙壁和书架,不大的空间,感觉有种小资的温馨了!有时,我久久地望着老屋内的空间被旧书塞得满满当当,一排排书架上大多数是建国初期七八十年代的旧书,甚至有民国时期的老书,整屋类别丰富,书味浓厚。
也许我们在忙碌的缝隙中,已习惯于低头猛刷电子屏,盯着用指尖不断滑动的手机屏幕,却难得去闻一下印刷书籍的油墨味道。在一叠叠旧书中仔细搜寻着,翻开扉页发现还有曾经主人的批注,泛黄旧纸里的一份真诚和岁月沉淀,都能让您恍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博尔赫斯笔下的天堂图书馆。
曾经它们出自某个怀揣文学梦作家的心血之作,又被欣赏它的读者们捧在掌中,而现在一本本孤独的躺在寂静中和拥挤的角落里,悲哀的等待着各自的命运。你若站在堆满旧书的书架前,仿佛置身于百径千岔的旧时花园、隔世的古堡、或走进了充满了各种想象的超长迷宫;
有时拿起一本书时,耳畔仿佛隐约听到店外马路旁那些站在萧瑟寒风中的法桐,在轻声诉说着: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旧时的街道、流年的日落、还是百年商埠的月光?
旧书店女老板笃信佛,二道门后面的墙上供奉着个佛龛。
有几次去淘书时见过她的老公,身形比她略高些,人也挺和气,听说他们是同乡。平时见不着他,可能出门联系业务去了,要是老婆有事时,老公便来看店,如有老主顾来时他便笑嘻嘻语速飞快的聊开,且滔滔不绝!
好多年前,他们从外地老家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起初租住在近郊廉价的小房子里。不久,老公从旧货市场淘换来一辆三轮后,白天便与几个同乡走街串巷干起了废品回收的生意。说是“生意”,可在一些城里人眼里却是常带有某种偏见的“活计儿”。
“哎,收废品的”“收破烂的,过来”
起初听着感觉像是低人一等似的,可为了谋生渐渐地便习惯了。
他们的孩子一直在老家有老人们照看。刚开始,老婆在家洗洗做做料理家务,有时也去朋友那里临时做短工,每天收入也勉强满足他俩的温饱和房租。
几年下来,夫妻俩渐渐熟悉了这个新家,慢慢地回收种类也归类在废纸和旧书上。后来从朋友那里得到建议,小两口商量后拿出了多年来省吃俭用存的积蓄又东借西凑便买下了现在的老屋,搬出了出租房来到这里,开始做起了旧书经营。
那些年旧书市场异常火爆,大大小小的书店书摊在短时间都集中到这里,每天来淘书逛市场的人络绎不绝,一时生意兴旺起来。
女人没念过多多书,却有倔强的性格。看着左邻右舍的把一摞摞按斤收来的书,又一本本论价售出,那些旧纸变成了钞票,心里有种抓挠感,便催促着老公赶快去多进货,进货的渠道很多,就看你人勤快吧。
生意兴旺了,以前人们看不起的买卖突然又让人羡慕起来,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一点也不假。那年,他们的一大笔货款被人骗走了,女人沉默了,落泪了,几天都愁眉不展的吃不下饭,心痛加伤心一绺绺的头发掉到地上。
“我们去报案吧?”女人望着满面愁云光吸闷烟的老公。
“报什么案?都是同乡,”他无奈的摇摇头回道。
“咋子办?可是咱家东凑西凑和所有的积蓄呀?”她掏出纸巾擦了擦哭红的双眼瞅了瞅一旁干坐着束手无策的老公,她失望了。
“你,也真够窝囊的!”
其实,他们都明白等待却是唯一的答案,也许只有等着或是?!
男人睁开了沉思的双眼,在烟雾萦绕昏暗的老屋环视着四周堆满了前人们智慧的书架上的书。他起身靠近它们,目光像是急于在一排排旧书中汲取到思想中的营养似的。过去,他看店的时候,闲暇时便挑几本翻翻。他知道平时虽然常与书打交道,可从来没怎么真正与它们交上朋友。
“再等等吧,不行再,,,”
男人的话没说完就咽了下去,女人也明白他。
几周前,有位外地来的老板经人介绍找到了他们,想出高价租下这个旧书店。那人几番考察了这条老街的历史和位置后,想把这座临街老屋重新装修后开间特色茶楼,兼做文玩会所。
谁知面对送上门的“好生意”,老公有点动心了,可女人却没答应,他是知道她的脾气就不再敢吭声了。
那时女人只说了句:“你也知道,我们的店可来之不易呀!”
听后,男人没有多说一句。也许多年来的辛苦,让漂泊在外的他已经疲倦了,总算可以苦尽甘来了,有时他常会有种卖掉这间老屋的冲动,毕竟与时俱进到现在,这里的房价已经高出当年多少倍还多哩。
如今大家都往钱看,谁不想舒舒服服的过有钱人的生活呀!虽然,在老家的孩子已在多年前就接来与他们同住,后来又去了外地读大学,父母方面他们也经常寄些钱回去靠家里的弟弟帮着照顾。
这次被骗,因同乡朋友介绍的“好生意”,想拉他们投资入股,说是放心吧,以后有得赚。谁知中间又出了问题,那个老乡说入股的钱都被人骗走了,找过几次后,他也消了手机号人也不见了踪影。
当初是老公联系的自然现在看到他时,一肚子火都像用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狠狠地向他扇去。然而,她知道这样唠叨和埋怨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也可能让他感觉女人只爱钱,钱比他更重要!
或许有的人会在意志消沉,烦恼时容易借酒浇愁吧!
他们最终离婚了。也许这样的婚姻只是一种命运的设定,其中的故事难免会让人感到索然无味的。
单身后,她感觉一切都变得简单与未知,生活中虽没了以前的争吵,曾经家庭生活中的压力慢慢变成了现在的生存动力,反而让她全心全意去打理店里的生意。繁忙中,她已没时间再去回忆与思考过去婚姻里面那些矛盾纠葛,,,
随时间流逝,日子有好有坏时,她渐渐习惯了老公的缺席,甚至慢慢喜欢上没有他的生活。她曾向往过富裕的生活,一束火红的玫瑰都可以让她瞬间忘掉一切焦虑与烦恼,可他不会这样“有情趣的讨好”,更不会用他笨拙的嘴学着说出一句简单而浪漫的话来。她是了解他的,每天都重复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已过了“浪漫”的年龄了。时有思念孩子的时候,却不敢再留恋窝囊在婚姻中的困惑;
现在,她除了赚钱和笃信佛,时有在空荡荡的等待中,感觉自己很像这间旧书店里的一本旧书。曾经他们梦想的开头都留在这座城市里,这些年在这条老街上被一张张翻开又合上中渡过,,,生活还是要向前看,婚姻不也是吗?
那天,她莫名其妙收到的前夫寄来的一包快递,里面的留言笔迹是她熟悉的,是一本《今日店休:93岁旧书店主写给生活的情书》和一个上面印着萌宠的暖手宝。
书的作者叫坂本健一,这位九十岁的老人,是日本大阪旧书店行业的一个传奇人物。
二十三岁时,为了给父亲治病,坂本开了一家叫“青空书房”的旧书店。不久,在熟人介绍之下,坂本与一个叫和美的姑娘结婚了。
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坂本和妻子每天从早上七点,一直忙到夜里十二点,不管有多么辛苦多么累,夫妻都坚持下来了,甚至连大年初一都不休息。
对于旧书,坂本一直坚持“高价收,低价卖”的原则。
坂本刚开青空书房这家旧书店时,就对和美说:“咱们要做别人双倍的工作,卖别人一半的价钱。”他想让更多的年轻人,因此热爱上读书。
这个信念一坚持,就是六七十年。
最终前夫又回来了。他肯定是偏离了过去那种生活状态,在他这个年龄或许在短暂的自由中有过“幸福”,可他还是想她的,在旁观者眼里 “合久必分”的现代式婚姻,而受快节奏都市中生活的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情与爱又应该怎么去定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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