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艳丽
每每回忆,不,每次你都是不请自来,灵光般闪现在我的大脑,幻化成一幅幅画面,当我极力捕捉,你却又渐渐泛黄,然后沙画般消融,让我失魂落魄。如果心灵可以长存,你早已融化在我的灵魂之中。
小溪在村边弯弯流过,河坡上,燕子穿梭,蝴蝶翩飞,水面上蜻蜓点水,诗意朦胧。
父亲在用镰刀割草,阿黄在旁边跑来跳去,与蝴蝶嬉戏,我提着小篮子,看看蓝天,望望流水,呼唤着阿黄,尽管篮子里没有几根青草,可父亲对我的最大要求是,别扎着脚,别划破手。父亲的背在空旷的河坡上显得那么弯曲,他有时站起来感觉好费力,他有腰疼的毛病,农活多时常常疼得直不起腰来。
父亲的背虽然弯曲,可是却给我支撑起了一方蓝天,在父亲的蓝天下,我的心灵是多么舒展!世间的苦有千万般,可父亲给我的都是甜。
父亲用他的背把我送进了学堂,我趴在父亲的背上,心中是多么甜美,儿时的感受竟成为我终生的难忘!最清晰的,还记着父亲背着送我上学时从代销点买来的一只铅笔和一个本子的模样,还有阿黄,我开始上课了,它还在门外徘徊着,默默观望,后来干脆卧在学堂门口,一直等我下了学堂,才欢蹦乱跳的跟着我一起回家。
我慢慢长大了,离开父母和阿黄,去了离家六十里路的县城上学。
那段时间,我像一只奇异的候鸟,按照固定的节拍,在学校和家之间飞来飞去。
寒假来了,腊月二十三离校,匆匆打点行囊,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那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地一片银白,路上厚厚的积雪被碾压得明镜一般, 路太滑,还没有骑多远就摔了好几个跟头,结果,自行车的链条给摔断了,天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推着自行车走了,尽管只能徒步,但是并没有冲淡回家的喜悦,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最动听的天籁,心灵似放飞的鸿鹄,舒展到了极点。
那时候天空无比的辽阔,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汽车驶过,夕阳正红红的挂在天际,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苗被白雪覆盖着,隐隐的能看到一丝丝绿意,白中隐青,多么美妙的色彩。
可天快要黑了,家里人一定正等着我吃晚饭吧,腊月二十三的晚饭,人不到齐,是不能掀锅的,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人到齐后,奶奶要先敬灶王爷,敬完之后,一家人才能欢天喜地的进入吃饭环节,想到这些,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天黑了下来,大地出奇的静,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刚才的万丈豪情此时化成无名的恐惧,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我,无论怎样,都不能摆脱。炊烟的味道正不断飘来,那是从附近的村庄散发出来的,我的泪水骨碌碌流淌下来,家,还那么遥远!
大概也就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吧,此时的我好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会被海浪吞没。正当我万般无奈之际,忽然,前方一个黑影冲着我飞奔而来,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一眨眼间它就跑到了我跟前,然后扑倒在我脚下,不停的用嘴巴拱我的脚,嘴里还发着呜呜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阿黄!我又惊又喜,赶快支好自行车,弯下腰把它抱起来,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天哪,它是怎么来的?离家还这么远,它怎么知道我正在路上走着?正当我呆呆的抱着阿黄时,忽然听到远处一阵清脆的马铃声,阿黄冲着前方汪汪的叫了几声,紧接着就传来了马儿阵阵嘶鸣声,它们仿佛在一唱一和,天啊,难道……?我的心突突的狂跳着,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到了眼前,果然是父亲赶着马车来接我了!
“快点上车吧,冷不冷?路太滑了”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扛起了自行车,他扛起来的一瞬间,身体好像微微怔了一下,他的腰好像有些僵硬而不能马上弹起来,但父亲还是迅速的把自行车放到了马车上。“不冷,走得热乎乎的呢,自行车链条断了,要不早到家了”,我没有告诉父亲我的害怕和恐惧。“给你姥姥家送了几斤猪肉刚回来,要不早就来接你了”,父亲有些歉疚的说。
坐在父亲的马车上,嘚嘚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马铃声格外动听,阿黄在前面呼呼的奔跑着,通向家的归途上,洒满了天籁深处的奇趣,写满了生命本真的温情,这幅清丽的画面,足以慰我一生。
如今,没有了阿黄,也没有了父亲,他们早已经成为一幅幅画面,悬挂在记忆的长廊,不回眸,也依旧,长思量,在心头,你是我一生读不完的卷轴,每一幅画面,滴滴温情,常暖生命,每当静夜来临,都与我,迎面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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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
 感恩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