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丽
作为一个人,生容易,活也容易,但加在一起就不容易,这就是生活。
在我人生最低落的时候,像绝大数人一样,我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倒霉的,做什么都不顺利。就在这时候,我遇到了一个40多岁,风韵犹存的一个女人。因为同是房客,接触久了,她便把自己的故事断断续续的讲给我听,我感触很大,更准确的说,我是被她的经历所震惊。与她的经历相比,我眼前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她都能快快乐乐地生活,我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怨天由人?我决定把她的故事写出来,因为我觉得她的经历比很多电视里的主人公更丰富,更让人值得同情。
她,今年43岁,怀有7个月的身孕,行动起来已经不太方便。同时作为高龄产妇,她要比年轻的孕妇承担更多的痛苦和危险。我问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坚持要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你一直没有孩子吗?她的回答令我很吃惊,她说,她有一个22岁的儿子,跟前夫生活,她想给现在的丈夫生一个孩子,这样可以拴住自己眼前的男人。以我所受的教育,我觉得这种想法非常可笑,也非常愚昧,我想告诉她男人想变心的话,是没有什么可以栓得住的,可是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觉得她不会理解我的话,就像我不能理解她这么做一样,但直觉告诉我,她的背后肯定有不得以的苦衷。于是,我没有打断她,继续听她讲下去。
她,兄弟姐妹五个,排行老大,三个妹妹,一个弟弟。自古就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六十年代——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还没到读书的年龄,妹妹弟弟就相继出生,自然而然,看孩子的任务就落在这个只有7岁还是孩子的她身上,上学对于她而言已是不可能的事情。用她的话讲,她从记事起,就是看孩子,喂鸡,喂猪,做饭,从未停断过。可是她很聪明,有天爸妈不在家,她怕襁褓中的大妹妹冻着,竟然用母亲剩下的布头为妹妹缝了一个帽子,让回来看到这一幕的母亲感到惊奇,那年她才7岁。她在讲这件事的时候充满了自豪,也充满了幸福,这一小小的举动也注定了她的以后的生活将与裁缝有不解之缘。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房间里总是摆着一件老式缝纫机,也明白为什么她的双手关节都有些变形,那是艰苦的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母亲为了维持生计日夜挣工分,父亲为了让家人吃饱常年在外给人家做木工,照看弟弟妹妹的责任也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要照看年龄相仿的4个孩子,可想有多么艰苦。生活在今天的我不明白,既然生活这么艰苦,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孩子?也许,答案只有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明白。她说,当年的很多苦,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记得有一次,她搂着三个妹妹在昏黄的油灯下等待下地干活的母亲回家,但是半夜母亲也没回来,她害怕极了,害怕母亲不要她们了,于是,她带着三个年幼的妹妹深夜出去找母亲。东北的冬天异常寒冷,夜晚也伸手不见五指,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向田地走去,哭声喊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异常响亮,声音惊动了邻居,把她们带回了邻居自己的家。等醒来时,母亲已经回来,四个孩子抱着母亲又是一阵嚎嚎大哭,这哭声是撕心裂肺,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后来才知道,那晚母亲为多挣工分夜晚在看庄稼,一时走不开来不及回家。她说,那时候生活虽然很苦,可是毕竟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再苦也会挺过去。
可是,生活总是不尽人意,在她16岁那年,父亲意外死了,家一下子塌了,母亲带着5个年幼的孩子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艰难地活着。不知是大家被苦日子吓怕了还是人性的冷漠,作为亲人的叔叔伯伯们都远远的躲着这群孤儿寡母,这让她们更觉得心苦。母亲无奈之下,被迫改嫁。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她说,那时她已经懂事,知道这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她希望叔叔伯伯或姑姑有人收留她,毕竟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且很快就可以嫁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她,她只好跟着母亲改嫁。这个继父有三个孩子,加上母亲带来的五个孩子,生活得艰辛可想而知,为了不让母亲为难,她每天辛勤地劳动,把牛喂得肥肥的,就这样还要忍受继父女儿的欺负,她默默地忍受只为不让母亲为难,就这样,母亲和继父的生活只维持了一年。后来,母亲又一次改嫁,也就是嫁给了现在的继父,当时年仅18岁的她已经为人妇。说到这里,她的悲惨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原以为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生活在继父的身边,自己的苦日子也终于熬到了头。可是好日子不长,生完孩子后,她随前夫外出打工,外面的花花世界远比东北穷山沟的生活精彩,前夫的本性很快显现了出来,刚开始找份工作干一个月够吃的就不干了,后来他还拿少得可怜的钱去找小姐,于是她跟着整日挨饿,曾经两三个月光吃馒头喝水,连咸菜都吃不起。这事发生在九十年代,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年代,在繁华的大城市,年轻力壮的两个人竟然会挨饿?我问她,为什么要跟他继续过下去?她的回答像绝大多数的中国母亲一样是为了孩子,因为她知道有后爹的滋味所以不想让孩子跟自己一样。尽管她的做法,我并不认同,可是我却可以理解一个母亲心,尤其有过不幸经历的母亲的心。我问她,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为什么最后还是离婚了?这时,我看见她的眼里充满了怒火,一改她懦弱的眼神。她说,不管前夫在外面怎么胡作非为,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肯定对孩子好的。可是她没想到,再没钱的时候,前夫竟打起来她的主意,让她陪别的男人睡觉赚钱。天哪,竟然真有这样的事情!我以前听说过,有些东北女人做小姐养活自己的男人,但我并没有信以为真。绿帽子向来是男人们的忌讳,躲还来不及,哪有人争着戴的?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也没有再讲,作为女人,这种事情实在是很丢人。究竟中间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正认清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一味地忍让只会让前夫得寸进尺。我说,这种人除了爱他自己,他谁都不会关心,包括自己的孩子。她说,她现在也终于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时的她就像钻了牛角尖,一心想着孩子不要走自己的老路,无论自己受多大的苦。我说,一切都过去了,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因为我看得出,她现在的丈夫还是挺疼她的,她笑着说但愿如此吧,所以她想给这个已经跟了五年比她长六岁的男人生一个孩子,也不枉跟了别人一回。我现在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生下这个孩子,也衷心祝福这个曾经不幸的女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故事讲到这里,基本上也讲完了,虽然最艰难的一段被我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是我知道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作为路人,我们有过短暂的相遇,也因此知道了她背后凄惨的经历。茫茫人海中,我们与多少人不期而遇又擦肩而过,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或喜或悲,或平凡或伟大,这就是人生。
本文链接:http://www.qwlworld.com/2018/11/1216.html
文章类型:  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