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 那场无声无息又刻骨铭心的经历,沉甸甸一直档存于她的心底最软处。而今,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次的“蠢蠢欲动”究竟能否称得上是一个十四岁少女的情窦初开。或许,那就是她的初恋 ,一个少女懵懵懂懂的初恋。】
七十年代末,十四岁的她刚刚步入初中大门。她是一个简单又有些拘谨的小少女,瘦盈的身体日渐丰腴,随之有了那种少女本能的羞涩。
学了魏巍写的课文《谁是最可爱的人》之后,她对军人立即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崇敬,穿绿军装,戴红五星帽,威武帅气,高大勇猛形象不时闪现在脑海中。这种敬仰之情,促成了她后来的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 一个少女最原始的空前勇敢的初恋。
他叫小军,大她三岁,是父亲朋友的儿子。因为父辈们志同道合,以至于父亲在一年前便认了军哥哥做干儿子。虽同住一个小城,她和他却从未谋面。关于军哥哥的所有信息,她只是从大人们口中知晓的。
有一天,父亲回来说军哥哥要去当兵了,去内蒙古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闻此,她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颤,而这种心颤,使她不能抑制,甚至不由自主忆起父亲口中军哥哥的点点滴滴。心绪的波动促使她的脸颊发热,思绪不安,灵魂深处似乎就要被人掏空,有条无形的线牵动着她的心。她有点依依不舍,她渴望相见、即又怕见到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感觉左右着她的心,惶恐,不安,焦躁,期待........
军哥哥终于走了,她的心像被窃去一大半,大脑空空如也,为何有如此的感觉?她不知。
课间,校园上空一边边传来风靡一时的电影《少林寺》的主题曲《牧羊曲》,郑绪岚优美的歌声把人们带入精彩绝伦的场面。她却私下偷偷听着收录机里的《妹妹找哥泪花流》。她一次次幻想着军哥哥的样子,高大,威武,亲切,帅气;幻想着有一天军哥哥能把军功章带回来和她分享立功的喜悦;幻想着军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叫一声“小妹”,然后用他那温暖的大手,轻轻给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她感觉,在她心底深处已悄悄住上了一个兵哥哥。她的世界多了一个他,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告诉,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的心既温暖又紧张,她幸福地像只布谷鸟,一天到晚哼着欢快的歌儿。她踏实,心安,自豪,却更多的是挂念。夜深人静时,她揣着心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任思绪流淌,任梦境放飞。她一遍遍吟诵着南宋诗人范成大的诗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随之,梦飞出很远很远.........
那么多的情不自禁,那么多的浮想联翩,她始终生活在自己的童话世界,她成了自己心的俘虏。于是,在一个周末放学后,她借故来到军哥哥的家“借书”。加速的心跳,让她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开始溢满“红云”。用任何语言也掩饰不住的心事,似乎叔叔看懂了,叔叔把军哥哥的通讯地址给了她,并叮嘱让她与军哥哥相互写书信,相互鼓励。顾不上满面的红云,忘记了少女的矜持把度,她如获珍宝。她尽量平静下来,掩饰,再掩饰,伪装,再伪装,心底的波澜暗涌.......
军哥哥的第一封回信,是在她寄出信第十八天才收到的。信件发出后,她便一天天的数着,一天天盼着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回信。她几次跑到教导处,去查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她感觉时间从没这么慢,昏昏然度日如年,时间在无声无息的折磨着她的心。等待的这些日子,她似乎就是为了这封回信而活,玩无兴致,寝食不安,学业荒废。
终于等来了回信!但她却没勇气去拆,她怕军哥哥拒绝,又怕军哥哥回应。她躲在角落里悄悄撕开信封,一遍遍看着回信,字里行间,感到对方的真诚与欣喜。军哥哥“小妹小妹”地叮嘱鼓励她好好学习、不断进步,争取考上大学。读着来信,她倍感亲切,并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辜负军哥哥的期望。然而,在她心底深处,却隐藏着那么一丝渴望,这种渴望深深地藏在那里,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那是一个女孩的梦,一个女孩只能偷偷独自享有的梦,梦虽悠长,但很甜很暖........
此时,已是“相逢却似曾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
她抱着这个梦挣扎着过了两年。两年的时间, 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学会了掩饰,学会了等待。文采横溢的她成了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她把思念和向往写成一首首小诗,把对军人的敬仰做成一篇篇散文,她所有的情感连同那些信件一起珍藏于她自己的抽屉深处。
有一天,有人带来口信,军哥哥已经回家探亲了。原来,军哥哥是去执行任务路过,经领导批准顺便回家待两天。也许她早已习惯了那种悠远的思念或挂念,这使她始料不及。她没欣喜若狂,却迫不及待,又一次春心荡漾:“军哥哥,小妹终于能见到你了。”她打扮一番,穿上得体的连衣裙,沉甸甸的马尾辫低低地垂在胸前,镜子里白里透红的她嫣然一个出水芙蓉般成熟少女。她仔细打量着自己,说不出的感觉,是隐藏了许久的欣喜,是放飞了无数次的遐想;是心绪不宁的心心念念;是一帘幽梦的夜夜月月......
路上,夏风吹拂着她的脸庞,骄阳灼晒着她的皮肤,她不躲,不退,为的是掩盖那份蠢蠢的欲动————这么多年的牵盼终于等来了那个多少次梦中的军哥哥,而此刻军哥哥就在眼前。
进到院子,一个穿军装的小伙子正在打扫院子,那肯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军哥哥了。她忘记了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仪式来见军哥哥,虽然她曾无数次演示过。此时,她反而说不出话,心慌的有点失声,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就杵在那里了。她努力地在笑着,但笑的很不自然。
军哥哥抬起头,显然一眼认出了她:“小妹,你好呀。”
她答应着胡乱地点着头,像只被逮住的小兔子,挣脱不能,逃避不能。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发现,军哥哥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高大伟猛”。相反,他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个头不足一米七。一张还没脱去童稚的娃娃脸,看上去和自己班里的初中同学没什么两样。除了那双坚毅的大眼睛以外,其他与她想象的相差甚远。
她有一点小失望,心开始凉,她一遍遍问自己:这就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军哥哥吗,我的哥哥应该不是这样子的。她进退两难,尴尬,无助,她的心开始挣扎.......
她一直站在那里,满腔的热忱开始降温,她不知怎么来圆这个场,想要逃.......
这时,一个长相漂亮,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女兵,像蝴蝶一样飘进院子,随即淘气地向军哥哥行了个军礼。军哥哥随之把女孩介绍给在场的家人:“这是我女朋友,我们部队的一名记者,是在我进部队不久一次执行任务时,从一个荷塘里救了一个小男孩,她去采访我时认识的。”随后,又指着小妹说:“这是我伯伯家的小妹妹。呵呵,文笔特棒,未来的大作家。”她如梦初醒,一直以来,在军哥哥心目中,她始终就是一个“小妹”。
她彻底无语!原来,军哥哥这么伟大,军哥哥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她无地自如,她仰慕的看着军哥哥,始终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开始了怨恨自己。
......
一家人开始包水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她终于找了个理由逃了出来,不知不觉,两行泪水悄然从两眼角流下,冰凉冰凉,狠狠的扎着她的心,犹如初冬的冰雨........
三十年过去了,她至今说不清,那次的“未曾相见却把相思写满天"究竟是不是她的初恋,但她把那次的刻骨铭心称作是一个梦,一个“落花流水”的梦,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梦。她珍惜这场梦,她在乎这场梦,这场梦源于一个花季少女对解放军的敬仰和爱戴。
当她醒来时,梦已远去,心底珍藏着的记忆却愈沉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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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叙事性散文
 情感
 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