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生命和自由在你们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在我心里是一只带着黄嘴子,长着乌溜溜花椒粒儿眼睛的小麻雀。
六岁那年,东屋邻居小张叔叔送给我一只小麻雀,那是他用捉鸟的翻笼“诳”的。
我战战兢兢的从小张叔叔手里接过那小小的生灵,有点手足无措,小张叔叔叮嘱我:“手指头扣住它翅膀,别让它跑了,也别把手攥实了,要不就捏死了!”我像奉着军令的士卒认真调节着指节的力量,能感到那小鸟尽力地扑棱翅膀,扭动身体挣扎,却没法做到。“它叨人不疼,让你姥爷给你找个笼子盛它,老捏吧着,一会儿就死了!”小张叔叔说着转身回屋了。小麻雀折腾一番无果后,开始用小小的喙啄那几根禁锢它自由的手指头——真的不疼,痒痒的,这最平凡的鸟儿,近距离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玲珑可爱,圆圆的小脑袋上那花椒粒似的眼睛如此有神,小小的喙边那嫩黄格外可爱,手心里传递着温暖、毛绒的触感,让人舒服…我谨记张叔叔的嘱咐,大呼小叫的让姥爷找笼子安放小麻雀,姥爷看着那小东西说:养不活的,让它飞走吧!我坚决不依,姥爷叹口气,找来一个带盖的篮子,把小麻雀放进去,我又颠颠地跑去咨询张叔它吃啥喝啥…小米、水都放置妥当,我趴在篮子边儿从缝隙里窥视它,小东西并不吃喝,却在逼仄狭小的篮子里乱冲乱撞,最后不知是累了,还是想明白了,便缩在篮子的一个角落,一动不动,间或会低低的啼鸣两声,我看得无趣,就去别处玩了,“没人看着它就会吃食了!白猫刚到这儿时就是这样”,我告诉自己。
睡前我又趴在篮子边看了看它,它仍然一动没动缩在那个角落,看来没吃食也没喝水。 早上的时候,小麻雀依然趴在那个角落,两粒“黑花椒”没了神采。我喊来姥爷,姥爷看了看说:“它们是最爱自由的鸟儿,夺走自由,也就夺走它们的命了!”说着姥爷把小东西拿出来放在院子里老梧桐树倾斜的树干上,小麻雀头无力的垂着,喙仿佛吻着粗糙的树皮,一会儿薄薄的眼睑升起来缓缓遮住了那双早已失神的眼睛,小麻雀死了。姥爷微微叹息着:昼游乎茂树,夕困乎牢笼,倏忽之间,亡于顽童之手。
我呜呜地哭了出来,多年后我才明白我的哭泣是源于悔恨——因了我的无知和自私一个美丽自由的生命就这样被戕杀了。 从此每当我听到那个国王让大臣猜手中是活鸟还是死鸟的故事就会一阵心悸,答案在我手心,选择在我手心,而我的选择却是令我悔恨的——什么比毁去自由和生命更令人负疚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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