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许多次日落,没有一次如千佛山的落日。那一轮落日,在我心中似乎永远不会沉坠,会一直如初见时的模样,悬在某个地方,温暖某个地方。所以,手机里一直保留着那几张日落照片,总也舍不得删掉。每一次翻阅,总能从照片的光影中穿越回那个傍晚,那个在济南的那个傍晚。
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济南是一个神奇的城市。因为,在这个城市,一天就可以把济南最著名的三个景点游览完毕。在去年12月末的一天,我就跟着导航,以坐公交车,骑自行车,步行三合一的交通方式,游览完了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
我站在千佛山大门牌坊下,是下午三点半。极目眺望此山高度,我在心底里估计自己是否能有足够时间在天黑之前安全返回。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旅行,安全还是我首先考虑的问题。但是,千佛山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像它一直在等我义无反顾的跨出勇往直前的那一步。后来,我才明了,不是千佛山在强烈的吸引我前进,而是我要登上去的意愿太强烈,我心底里一直怀有强烈的期待,期待邂逅一份最美的落日山景。
孤自一人,踏进了山门。此时,一路上游人已是寥寥。我步子略微快了一些,但眼睛却并未因此忽略不断后退的草木山色。此时正值冬季,济南的树别有滋味。一树树枝桠并无点绿,裸露的枝干构成每一棵树最本真的姿态。或逸态横生,或铁骨铮铮,或凄然独立。当渐斜的阳光透过来,萧瑟之中,就横生一片暖意,给一路沉寂的步子添了生气。
一路遇佛无数,却未曾跪拜。每个人虔诚的信仰,都有不同。此刻,我的虔诚是对山顶的一轮落日。而自身要悟的禅意是源自佛,还是源自那轮落日,这是暂无定论的。
途中,在一片开阔之地,突然听到丝丝缕缕的琴声传来。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没错,是口琴。我摸一摸自己背包里那把口琴,脚已经开始靠近琴声的方向。
小径上,雀鸟因为我的闯入,惊得飞起。这些雀儿数量惊人,不能细数。掠起的翅膀,让我恍惚有一种错觉,像走进了谁的梦境,我呆在不太远的地方,听了好一会儿琴声,才走过去。
“老师,您好。您是在吹口琴吗?”我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大声问道。
一位年纪约计五六十岁的男子回头,略微惊讶地看着我。然后非常爽朗的声音传来:“是啊,退休后没事就来这里吹吹口琴。”
“是复音口琴对吧?您吹得真好听!我在那边听到,忍不住过来看看。
“姑娘见笑了,我都是玩玩,这是复音口琴,也玩了很多年了。”
“我也喜欢口琴,不过玩的是十孔布鲁斯,但一直吹不好。”
“有个爱好挺好的,也不需要玩得太好,开心就好。”
“我也这样觉得,很高兴遇到您。我要上山了,再见。”
“再见!”
这陌生旅途的一面之缘,就这样匆匆流逝。但心底里,必然会记得很久很久。在千佛山,那口琴的旋律,已经和山相关联。这偶然的遇见,也让千佛山与我之间,更亲近了几分。
千佛山并不太高,偱着台阶登山,山下城市风貌已经逐步呈现眼前。很长一截山路,我身旁没有一位旅人经过。一山的静寂都被我一个人独揽。心里静到慌张,就仔细看日光镂刻的影子。那群山有影,那密林有影,那佛像亦有影。而当我回头看到那座金光闪闪的大佛,心里就有了莫名的安定。
等到了山顶,暮色刚刚降临。远山在冬日的薄雾中温柔起伏,一轮红日,缓缓下坠,夕色也就此开始,渐渐笼罩了整个济南城,那城市就静静的伏在山下,像卧在摇篮中即将入睡。
山风吹来,我并不觉得凉,只是觉得舒适得刚刚好。一棵树上挂着祈福的红丝带,而夕阳在树影背后挂着。红丝带随着风飘动的时候,夕色恍惚也在轻微的晃动,让人不自觉就醉了。
在这山顶,看其他山峰皆渺远,风声从密林涌来,更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自在感受。这景境,又自然让人念起宋代王禹偁《村行》中那颇为著名的两句: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诗情画意,不过尔尔。心里知足,即生快乐。有这一山夕色,突然就赋予这一人独行的旅程一种圆满。心情,忽而是那树上的红丝带,随风涌动;忽而就静止,随着那落日,一点一点沉在心底,一切静谧又安然。
山中暮色渐深,山头观落日的人三三两两结伴下山。此时,我依然一人,是名副其实的游子。在下行的山路上,心里已有一首诗缓缓凝聚。只是当时并不明朗,回来诉诸笔下,才见了这样一首,可以为此行画上圆满句号的清朗诗句:
《千佛山日落·七绝》
山衔落日照深林,千佛回光结素心。
游子登峰观造化,夕辉隐没化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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