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艳丽
秋末冬初,一个微凉的夜,有着淡淡的月光。人初定,我坐在阳台上,家人已睡去。 绿萝差不多统领了这里,它一圈一圈缠绕在细绳上,贯穿了整个阳台。时光被绿萝勾兑得翠翠的,让人心生宁静。
只有在疲倦的深夜,我才会把自己交给这里,和绿萝厮守在一起,相视无语。家像个蜂巢吧,我是一只在外飞翔的蜜蜂。坐在阳台上,却是最精华的时间,这一刻,属于我自己。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要在这个苍茫的夜里静静睡去。此刻的我,犹如一根芦苇,飘摇在水中。
我是从故乡飘来的一根芦苇吧,飘在这座小城已有二十多年了,身上还有故乡的气息。
最初的心,只是想离开故乡,走得更远,走到梦中的江南,走进那万里苍茫的水国,无奈,理想渐渐搁浅。
当我一身水气的来到这座小城,在新鲜和孤单中似陀螺般旋转成一个个的圆,最后卷在一个叫做生活的漩涡里,带着水气的理想被高束焉庋藏焉,青涩的水气不见了,火热朝天的生活着。
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女儿。蜗居中的生活似乎更显忙乱。
时光似芦苇般一节一节生长着。女儿小学毕业了,初中毕业了,高中毕业了,飞向了大学校园。家里仿佛一下空了起来,感觉自己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回到原来的那个大大的零,除了收获了一大堆年龄,其他仍是空空。无可回避地必须面对的人生又飘然而至,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冷清,又似张着空洞的嘴巴,在不停地问我:你喜欢的那片芦苇呢?芦苇去了哪里?
故乡有一条小河,河边有大丛的芦苇,芦苇边有成群的鹅鸭,鹅鸭们喜欢在水边草窝中产蛋,母亲和伯母她们常常要在草窝中寻找蛋卵。我喜欢提着篮子光着脚丫在芦苇边一边寻蛋一边聊天。伯母常常告诉我说,妮儿你好好学习,长大后进城当工人,就不用养这些东西了。
然而我喜欢芦苇,更喜欢梦中的江南。那些带着水气的青翠芦苇,好似系着我的灵魂,在恍惚的时光中,芦苇离我越来越远,唯在梦里,我才会飘摇在江南的水中 。
有人说,庄周梦为蝴蝶,是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是蝴蝶之不幸。我想蝴蝶之不幸,是在于它失去了一只蝶的自由吧,我既非庄周,又非蝴蝶,只奢望能为一根芦苇而悠然在水中。
此时这么宁静,我完全可以成为一枝芦苇。月光洒在阳台上,澄澈为一汪湖水,我正在这湖水中飘摇,飘摇。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几曾梦里江南, 如今,这样的月夜,成就了我的夙愿。
家,月光的海洋,阳台,海洋中的小岛,我,在岛上栖息。岛上有花有月,花,堪称佳人,月,堪称韵人,与她们对坐,坐成了一首写意的诗,在诗中,我是树,是草,是鸟,是兽,是虫,是鱼。清代张潮说“愿作木而为樗;愿在草而为蓍;愿在鸟而为鸥;愿在兽而为鹿;愿在虫而为蝶;愿在鱼而为鲲。”在这样的夜里,我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工作了一天后,有我的岛,我的水,我的花,我的月,与我共栖。所有的烦恼劳累,渐渐省略掉了。放眼向外望去,小区里那片绿植区真像梦里的江南,那个不大的水池子,还有池边的树木,此时在月光的辉映下,仿佛是碧水苍茫,芦苇无边。每天早出晚归,何有闲暇去细细打量,小区原也如此美丽。虽不能实现自己在最初的初衷而置身江南,可是,这样美好的月夜,可以邀来江南,邀来碧水,你看那烟柳画桥,苏堤春晓,杏花春雨,白墙黛瓦,桨声灯影,尽管邀来,月光下,是整座江南 。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也许生活的琐屑往往会使人不堪其累不堪其俗,让人忘却初心,但是,人总会有梦,梦里总会有真实的自己,总会与长期迷失的自我,还有那座让自己心仪的江南,迎面相逢。只要心中还有一座江南,终会让自己的心灵释然。一汪碧水,足以濯心,一丛绿苇,足以慰情。不忘初心,不迷其径,最终,何处不是江南?
今夜月光似锦,有谁知,有一座古城,古城中有一个月光小岛,岛上有一个我,这里,已是碧水苍茫,芦苇无边。人生也许是一次逆旅之行,一苇启航,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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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散文随笔  情感        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