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农村,对于拖拉机再熟悉不过。我家就有一台拖拉机。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开着拖拉机去干活。每天天还没亮,就听见拖拉机突突地发动。随着一声汽笛响,突突声越来越远。寒夜的空气很冷,我躲在被窝里,仰头看那满天的星斗。
童年的记忆好像全被拖拉机的突突声填满。那时,每当夜幕降临,炉火上还熬着白菜,就听见拖拉机的突突声越来越近,有时还能听到那欢快的汽笛声。
这时候,母亲总是说是父亲回来了,然后就让去我开大门。我打开大门,就看见车灯越来越近,突突声也越来越清晰。父亲开着拖拉机缓缓地驶进院子,然后熄火,只听拖拉机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拖拉机不仅能耕地、耩地,而且各种农活都可以去干,所以农家人都把拖拉机称作“铁牛”。
秋收的时候,是农家的忙月,拖拉机自然也不闲着。我们坐在装满玉米的拖拉机上,仰头看那纯净的蓝天白云。拖拉机突突地在田间颠簸,我们也紧紧地抓住扶手,随着负重的车身轻微地摇晃。
父亲在村里的辈分比较高,大部分人都得称呼他一声“大老爷”。每当该耩地的时候,村民们总会陆续来到我家。他们的辈分比较低,就是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叔”。
这些“后生小辈”一个比一个恭敬,总会说:“大老爷,您看我那块地呢,还得麻烦您耩一下。您受累,明天四点钟您看您能过去吗?”父亲不愿意折人的面子,就都答应了。他们临走时又再三嘱咐,父亲也总是客气地送走。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敲我家的大门。——而过了农忙,这些质朴的村民又好像不“认识”父亲了。
有时因为来请父亲的人比较多,父亲应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所以有些人就对父亲不满意。父亲气得大骂:“明年不耩了,耩完自己的就不耩了!”
每到这时,旁边的人总会笑着劝父亲:“大老爷,你不能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呀。明年还是得耩,你耩得最好。”是的,父亲对于农活很熟练。连母亲都高兴地对我说:“你爸爸耩地都耩出名了。”
忙的时候,父亲从早到晚一刻也不闲着。到饭点的时候,都是我去给父亲送饭。拖拉机忙了一上午,也需要补充。所以我在送饭的时候,也会捎去一大桶油。
我来到田间,村民看到我,故意朝着父亲说:“先耩完再吃,还没耩完呢。”我说:“先吃饭,吃完饭再干。”父亲跳下车,简单吃了一些,又足足喝了一大瓶水。然后把瓶子递给我,说:“回去吧。”村民笑问道:“大老爷,吃好了?”父亲说:“吃好了。”然后坐上车,就开始干活了。
我站在地头,看那田垄整整齐齐,就好像用小梳子梳过的一样。村民向我夸赞说:“大老爷耩地真准。我买的二十斤麦种,我跟大老爷说要一次性耩完,真就一次性耩完,一点儿没剩。去年那小麦就出得比较好。”
晚上回来时,父亲又忙着修耩子。因为耩子平时不用,所以一用就容易出毛病。父亲拉好一根电线,就着明亮的白炽灯,反反复复地进行调试。一亩地要耩多少麦种,全在耩子的运转上。
如今,会开拖拉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能开拖拉机干农活的年轻人就更少了。但是,地里的活总要有人干。
我不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吃着农民种出的粮食,却不知道感恩农民?为什么有很多人还看不起农民?
尤其是很多年轻人,厌恶农村,总想着到城里去住。其实,现在的农村又有哪点比城里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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