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老年怎么也忘不了那些陈年旧事,新事记不住,旧事忘不了,时不时就想起童年身体发生的故事,有件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即可笑又可悲。
我们村南有条河,河南岸住户很少,也就是5-6户。最南边孤零零一个小四合院,小院干净利落,住着一对夫妻,小院当家的被人们称为“二没事”,名字的来历我们小孩子不知道,可是人们叫常了,他的真名实姓也就忘记了。夫妻俩一辈子没生一男半女。在四合院的西邻几家的打谷场连在一起,场边长着几棵大柳树,南靠峰山,北临河水,这里显得非常幽静,凉爽,而且十分隐蔽。
41年的夏天,我十岁刚上一年级。为了躲鬼子老师常领着我们在这里上课。一天我们正在排练节目,忽听有人喊“皮子,皮子!”(狐狸),皮子在众人喊声下很快钻入两场结合部的阴沟里,阴沟上面有石头盖,此时除了我们一群小孩,场上干活的只有二人,一位号称“八大高子”,另一位叫“石成岛子”。他们赶忙停下手中的活,又去忙着逮皮子,两人分工合作,一位拣起草包,张开口堵住阴沟出口,另一位在入口处燃起一堆大火,不大工夫,烟火充满了阴沟,皮子阴沟里待不住了,向出口冲动,两只挺大的狐狸在草包内扑腾开了,接着他们拿起棍棒隔着草包,活活将两只狐狸打死。四合院的二没事闻声赶到,他亲手将狐狸吊到树上,熟练地扒下了皮。这一场景同学们亲临现场,目睹全过程。
下河北岸的李氏父母,生有一女,小名叫李秋子,她已二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头,尚未婚配。记得她家还喂着一只大黄狗。
不久传出二只狐狸附在李秋子身上了,狐狸附身之后,天天在家跳大神,边跳边唱:“八大个子,石成岛子,二没事也不是好的------”歌谣比风传得都快,小孩子把这当歌唱,很快传遍了全村。李秋子在狐狸附身之前,已怀孕四月余。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怀孕实在是件丢人的事。迫于社会和家庭压力,精神天天处于忧郁,烦闷无法排解,加上父亲的愤怒,责骂:“不要的东西,作孽啊!我们那辈子作了伤天害理的事了?遭报应啊!”“你这混账东西,还有脸活在世上吗?去死吧。”一怒之下拿起扁担要教训闺女。闺女在屋里哭嚎着:“你打吧,我早就不想活了!”闺女身旁的妈来不及抹眼泪,急忙夺下老头子举起的扁担:“你老不死的,闺女一时糊涂,哎呀难道你也糊涂吗?”她恨恨将扁担扔到一旁,可是扁担没有落地,却打到大黄狗身上,狗叫着夺门而逃,老头子一气之下摔门走了。
从此,父亲唉声叹气,母亲则天天不离闺女左右。已经三天了,水米未进,不吃不喝,精神恍惚,渐渐跳起了大神。日子过得一团麻,渡日如年。
事情说起来话长。村里开展文娱宣传活动是不分男女,也是不分昼夜的。村上文娱骨干有那么几位,曲昌平是骨干中的骨干,吹拉弹唱都能来两下子,而且人也长得标致,在村里负点责任,后来村长书记也挂过衔,领头演节目,办公事,大概不少心思用到女人身上。时间一长,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为了这,区乡整风会上没少批过他,但本性难移呀。
我去当兵了,后来的事从老乡那里听来的,很多年后的文化大革命,大概还在文化大革命之前的四清,他是村官又有四不清等“辉煌”历史,人们又将他的旧事抖搂出来,在会上上纲上线批他一通,至此还不算完,决定要在村民大会上见见太阳。在村民大会上如何见太阳,使他心神不安,着实无法在众人面前丢人显眼。这次会议结束很晚,他无心回家,在村头转悠了好长时间,最后,他晕晕沉沉不由自主迈进家门,家里人早已进入梦乡。他立在妻子床前沉默了好久,不由掉下眼泪,掏出口袋里几元钱,稍稍掖到席子底下,随后又到孩子床前待了一会儿------,拿起一条毛巾,最后一次走出家门,向村东头水库走去。他坐在水库旁石头上,前思后想,我对不起李秋子,活在世上他的鬼魂也不会饶恕我的,我对不起妻儿老小,对不起所有的人,只有水库的水才能洗净我身上的污点。爹呀,娘呀,我去找你们了。他一步一步走向水库的深处,直至水满过他头顶。山里传来一声猫头莺的叫声,夜空又陷入一片寂静。
从此之后,音信全无,事情就是这样搁下了。
二个月的秋后,山里割草的人,南山割完转北山,途经水库,二没事突然想起曲昌平,不由自主嘴里就嘟囔起来:“昌平,昌平呀,你到底那里去了,怎么就一去不回呀?”他边走边嘟囔。走着走着,有人发现水库里有人举着一只手,还露着半边身子,好像向大家打招呼,大家诧异之时,有人大着胆子揍近要看个究竟,啊!他不就是曲昌平吗。大家聚来,七手八脚忙着捞死尸,浸泡太久,不能硬拖死拉,有人抗来门板,托在尸体下面,慢慢拖上岸,停放在公路旁,家里人为他处理后事。
事出偶然,非常偶然,二没事一嘟囔,曲昌平就从水库出来了,并举手向大家示意。销声匿迹三月余,突然露出水面。出了这事,村里人轰动了好一阵子。
本文链接:http://www.qwlworld.com/2018/11/1547.html
文章类型:
 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