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很多人家的院子里栽有槐树,街上路旁也有不少,这些槐树大小高矮不一,相同的是它们的枝头都缀满了一串串沉甸甸的散发着迷人香甜气息的白白的槐花,像层层厚实的雪;其间又点缀着翠绿的叶子,像翡翠,像玛瑙。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槐花的香雾之中,村里的一切都散发着香气。每棵树都像是顶着一块硕大的由白绿两种颜色交织而成的钻石,没有任何的杂质。槐花的香甜,引来了叽叽喳喳的小鸟,它们呼朋引伴,落在树枝上,钻进树冠里,啄着槐花,偶尔落下的槐花如同朵朵细小的云。不知疲倦的蜜蜂在花丛里飞来飞去,忙个不停,想把所有花朵里的花粉都采集好,用它酿成特香特甜的槐花蜜。春风拂过,已经老去的槐花纷纷落下,下雪似的,树下很快白花花一片。
我一路走着,一路闻着,微风阵阵,槐花的香气犹如轻盈的溪水,缓缓流淌,无声无息。我伸出双手,想掬一捧入口,没等我张开手掌,香气早已占满口腔,入肺腑、行血脉,弥漫全身。浸润在槐花香甜的气息里,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渐渐地飘了起来,随着花香伴风流淌。不知不觉已到家门,左邻右舍的小院里也都开满了槐花,有的树枝被沉甸甸的槐花缀着,深深弯下了腰,还有几枝伸出墙外,“满园春色关不住,几枝槐花出墙来”。
我从树枝上摘下两串槐花,轻轻揪下一朵,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品尝,甜中带涩,涩中含甜,甜涩交融,别有一番滋味。
儿子问我:“爸爸,好吃吗?”我给他揪了一朵:“你尝尝。”
儿子只嚼了两下就赶紧吐了出来:“不好吃,苦!”苦么?我怎么没有觉出来?我又揪下一朵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小时候,每当槐花飘香的季节,我和小伙伴就会爬上槐树摘槐花,有时是一串一串的摘,有时简直就是在摧残槐树——把一根一根的树枝都折了下来,扛着就回家了。拿一串槐花,用手一捋就一大把,一下子捂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真香,真甜。我还常常和小伙伴守着一堆槐花,比赛谁吃得快谁吃得多。吃槐花,得趁小趁嫩,没有开放或者刚刚开放的最好吃,老了就会发干,也不甜,一点儿也不好吃。听母亲说,以前生活艰难的年代,家里吃过槐花窝头,就是把槐花和一点儿玉米面伴在一起蒸熟吃。曾经有几次因为吃得太多,全家人的脸都肿了起来。从我记事起,家里从来没有吃过槐花窝头,虽然我也曾一次吃过很多槐花,但从来没有肿过脸。后来,我就想,什么时候也大吃一次,看看脸是不是会肿。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槐花,连槐花都快忘记了,更何况它的味道?儿子更没有吃过,今天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槐花。随着经济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像槐花这样的东西早已变成了记忆。再加上生活节奏加快、工作繁忙,谁还有心思留意芬芳四溢的槐花呢?即使工作之余闲暇的时候,又有几人能想起槐花呢?我没有想起过它,儿子更不会想它,每天都被各种零食包围着的小家伙,哪里会去想长在树上的东西呢?
今天又闻到槐花香,吃到槐花,却感觉不到当初那种沁人心脾的香甜,我也没有了那种扛根挂满槐花的树枝回家的心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槐花每年如期开放,浓香依然如故,我却早已不是当初的孩童。我深深地闻闻花香,又摘了几朵放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大脑搜索着远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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