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多食品中,我对饺子情有独钟。
小时候总盼着过年,不仅仅因为可以穿上新衣服、挣些压岁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可以吃上饺子。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吃饺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家里从来不包饺子,偶尔碰巧家族里有老人去世需要上供的时候,母亲才包一顿。这时,全家人也能饱一顿口福。但过年包饺子却是雷打不动。
大年三十上午,母亲把面和好,接着剁肉、切菜,做好饺子馅。午饭后母亲把大案板往小方桌上一放,全家人就围坐在案板周围开始包饺子。母亲擀皮,父亲包,我和弟弟妹妹就在一旁看着玩着,年龄大了才开始学着包饺子,现在我们会包饺子,都是向父母学习的结果。
母亲把擀好的饺子皮放在父亲跟前,接着又擀下一张。父亲把饺子皮放在左手手掌中,微微收拢一下左手,饺子皮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凹坑。父亲用右手拿起专门包饺子挑馅用的模子,从盆里挖了枣子大小的馅放进饺子皮中间的凹坑里,然后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把饺子皮周边捏合在一起,把两手再合在一起,饺子放在两手中间,用两个大拇指和食指使劲朝中间压挤、捏合,手一松,一个圆鼓鼓的饺子就包好了,感觉像变魔术一样。每当这时我就等不急了,恨不得马上就能吃到饺子。父亲把包好的饺子放在撒了面粉(为了防止饺子粘住托盘)的大圆托盘上摆正,然后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包起来。母亲擀了很多饺子皮后,也包了起来。父亲和母亲把包的饺子在托盘上一圈一圈的摆好,渐渐地托盘上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饺子阵,很好看。后来我才知道,把除夕的饺子摆成圆圈的形状,寓意着一家人团团圆圆。
大年三十包饺子,父母都要包够除夕和初一两天吃的,因为除夕晚上煮一次饺子,到新年初一早起的时候还要煮一次。饺子包好以后,就等着下了。那时候我总想快点吃上饺子,不停地问母亲什么时候才下饺子。母亲笑笑说:“一会儿就下,现在太早。”下午4点钟不到,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街上就传来了噼噼啪啪放鞭炮的声音——有的人家已经下饺子了。随后鞭炮声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一直到晚上7点左右才渐渐消停。在周围的鞭炮声中,母亲烧开了水,开始下饺子。这时,父亲拿出鞭炮挂在树枝上,然后朝厨房喊道:“点不?”母亲答道:“点吧!”父亲使劲抽两口烟,再吹掉烟头上的烟灰,用冒着火焰的烟头点着了鞭炮下面的引线,引线就嘶嘶地快速向上蔓延,父亲赶紧转身跑到远一点的地方,身后的鞭炮已经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我和弟弟妹妹捂着耳朵,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鞭炮冒着浓烟、泛着火光。等鞭炮放完,我们就冲进了厨房。
有个谜语是这样的:“前面来了一群鹅,扑通扑通跳下河。等到潮水涨三次,一古脑儿赶上坡。”谜底就是饺子。下饺子要滚三滚,就是谜语里面所说的“潮水涨三次”。把饺子下到锅里,等水开沸腾后,饺子开始上下翻滚,这时往锅里撒上一勺凉水,沸腾的水花被压了下去,盖上锅盖,继续加柴烧火。如此反复三次后,无论是素馅饺子,还是肉馅饺子,都能煮熟,可以出锅了。大年三十吃饺子是有讲究的。饺子出锅后,母亲先盛进碗里十多个饺子,再放上一双筷子,然后就在墙上贴着的灶王爷跟前念叨起来:“老天爷吃饺子,灶王爷吃饺子,爷爷奶奶都吃饺子,供香到的吃,供香不到的也吃,来早了早吃,来晚了守着锅吃。”说完,母亲就把这碗饺子放在灶王爷面前,然后再往其他碗里盛饺子。而我和弟弟妹妹,口水早流出老长了。接过母亲手里的碗,等饺子稍凉,蘸上醋,咬一口,馅里的油就冒了出来,那叫个香啊!吃起来真是一种享受。那种感觉,真好!
小辈人给长辈送饺子,是我们这里过年的习俗。太爷爷、爷爷在世的时候,家族里的叔叔伯伯们在大年三十晚上都会让他们的孩子送来一碗自家的饺子,孝敬给太爷爷和爷爷,我也给家族里的爷爷奶奶辈的人送过。这个时候,我就能品尝到多家的饺子。各家的饺子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从来没有同样味道的。不过,吃过来吃过去,我还是感觉自家的饺子好吃。
现在生活好了,吃饺子的次数也多了起来,饺子就成了家常便饭。妻子喜欢包饺子,每个月都要包一两次。妻子调馅快,和面擀皮快,包起来也快。从和面到包够一家三口吃的,不到五十分钟。为了照顾儿子和我的口味,妻子有时候包韭菜三鲜馅的,有时候包肉馅的,有时候包两种不同馅的饺子。每次吃饺子,总会吃得饱饱的,不停地打嗝。
有句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在家喜欢吃饺子,出差在外也喜欢吃饺子。一个人出差时,我喜欢找那种现包现下饺子,这样的饺子吃起来感觉特别新鲜,而冰冻的饺子吃起来总感觉有股过期变质的味道。一个人坐在小桌旁边,看着碗里的热气向上飘起,此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闻着饺子的香味,慢慢品尝,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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