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健
前些日子,我作为媒人参加一场定亲宴会,席间男孩的母亲把我拽到一边,告诉我她为儿子在最好的地段购置了一套三居房,从她神采奕奕的脸上,看得出来她很满意这门婚事。然而,我却想起我的母亲,想起我结婚时她遇到的种种不易与无奈。
结婚置办房子那阵距今已十五六年了,对于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年青人来说,置房结婚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东凑西借,仍然弄不齐一套二手小房的首付。母亲自然着急,跑了四五家亲戚才拼够了四千块钱,叮嘱我她会尽快送过来。
我清晰记得那个夏日清晨,五点多的样子,单位宿舍的门被敲得震响,我睡眼惺忪。推开门后,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女人,正弯腰去提装满了山豆角的竹篮,有点吃力的样子,头顶上硕大的草帽更显得她弱不禁风——是母亲。她依然穿着白底碎米花的褂子,这还是我刚上初中时她自已缝制的。母亲二话没说进屋就去翻找竹篮最底下的那把山豆角,她激动地把那把山豆角举了起来,对我晃了晃:“钱!”我似懂非懂,她迅速用牙咬断了扎捆山豆角的草绳,里面是一个塑料包,打开包,露出手绢一样的东西,仍然包裹着什么,解开手绢,一厚沓钱!“放这儿安全,从恁姨那儿借的,就这么多了,不够我再想法……”母亲声音低沉但很有力。我怔在那里一动没动,眼里流出了泪水。我怕母亲看见,慌张着去洗脸。母亲说:“我得赶紧走,去路边把山豆角卖掉,晚了就卖不上价了!”“不行,得吃早饭。”我坚持。“不饿!咱农村吃得都晚,回家再吃!”说着,母亲提起竹篮径直向外走去。
在我的心中,母亲是很倔强的,她从不求人,虽日子过得清贫。有一年过春节,村里头要给困难户发一些油和面,母亲坚持不要,“俺家不吃救济,俺不是困难户!”这句话,三十多年了,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想起浑身都是力量!
我知道此刻母亲一定也饿,但她不肯吃。我拗不过她,一路小跑跟在她的后面,仿佛和从前一样,但这一次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仅仅几百米长的一段路,我好像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母亲身躯虽瘦小但很挺拔,虽柔弱但脚步异常娇健、自信。我承认,那时的我曾为自己是农民的孩子自卑过,也曾担心别人知道家里穷而被取笑。但那天,默默跟在母亲身后,那些想法被她坚实的背影击得粉碎,直到今天。
盛夏的鲁南,天气常灼热得要命,但老枣庄街两边高大的法桐,那天好像专意为母亲投落了无数阴凉。我发现,这是一段通往春天的路,有母亲的陪伴,孩子们的身边一切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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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叙事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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