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宪玲
我打开手机,找出支付宝中的公交卡登上8路车。在司机的右后面,投币机旁边,站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手里捏着一张10元钞票,眼巴巴地看着每一个上车人的手。一看就知道,她是想搜集零钱找开她的十元一起投币。无奈,后面的人不是刷卡就是刷二维码,几乎没有人再带零钱了。我刷了一下,紧接着又刷了一下,对她说:“阿姨,我帮您刷过了,你过去坐吧。”老太太开始有些吃惊,但马上明白过来,嘴里一个劲地道谢,一边向后走一边念叨着:“老了,不中用了,恁用的那样的俺也不会,又忘了带零钱,唉!”我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故意走到离她远点的地方站好,就像好几年前那位大姐对待我的一样。
应该是十年前了吧,记得那时儿子还上着小学。那个周末的下午,下着小雨,儿子却要去书城。也是离家最近的这个8路车声远舞台站,我先登上车,向司机示意后面有人付钱。随着儿子刷卡的“嘀嘀”声,汽车也开始启动,可是随后我却听到了刷卡机上温柔的提示音:“充值不足,请投币。”我转过脸,正好和站在刷卡机旁的儿子对视,他调皮地向我重复了一遍:“充值不足,请投币。”原来电子钱包里没有余额了。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支付,我赶忙掏出皮夹翻找,可是里面只有两张出门前刚刚放进去的红色钞票。收起皮夹,又在背包里找了一遍,也许平时会落下一两块零钱在里面,可是没有,哪儿都没有。车上的所有人都看着我,尴尬中再次打开皮夹,看到那两张十分碍眼百元大钞,真恨不得撕下一块投进去。正不知怎么办,一位中年妇女站起身,边向前走边说:“我替你刷两次吧。”接着就是两声连续的“嘀嘀”声响过。我很意外,连着说了两遍:“谢谢大姐!谢谢大姐!”大姐只是点头微笑了一下,转身回到座位上,她是想尽量淡化这件事情。大家也都不再关心刚才的事,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脸上各自挂着默然的表情,只有我心里不能平静,总感觉两句谢谢没能表达出我的心情。我蹭蹭地移到大姐前面的座位上,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最诚心诚意的微笑,她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站后,大姐站起身准备下车,我打量着她,普通的相貌,普通的穿着。我从侧面注视她,希望在临下车前她能向我这边转下脸,这样我就有机会再一次表示我的感谢,可惜没有。
尽管平时很少坐公交车,可是几乎每次,我都会想起那件事。感谢今天,给了我一个同样的机会。一块钱很少,也许丢在地上也无人愿意捡起来,但它有时候代表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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