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鹤闲游
六月初,在我们这个北方的县城,连着几日30多度的高温,天天艳阳高照,热风扑面,却又一丝雨的痕迹都没有。干热的天气说来就来,好象直接进入了盛夏一般。
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媒体报道,今年高考前适逢高温大风雷雨天气。心里为高考的孩子们祈祷,希望高考那两天天高气爽,凉风习习。因为县城的考场有空调的应该不多,体质差的孩子如果精神紧张,很可能在考场上发挥不够正常而影响成绩。十几年的学习生涯,不管曾经历过多少日晒风吹,汗流浃背,热火攻心,也不如高考这几天最受煎熬。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是为了这几天而做的准备。
高考,不仅仅是对十几年学习的总结与考验,更多的是人生另一场序幕的开始。每每看到高考那两天接送高考生的专车驶过街道,看到那些洋溢着青春与活力的考生们,总会想起自己的高考,总会有很多的感触涌上心头,总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30年前的1989年,我18岁。7月份,正是骄阳似火、蝉声大作、酷热难耐的时候。7月7日至9日,我作为沂水二中的应届毕业生参加了当年的高考。
高考前半年,同学们奋战到了极点,虽然达不到头悬梁、锥刺骨的程度,挑灯夜战是常有的事情。那时正式高考前是有预考的,预考结束就有部分同学未过关不能参加正式高考,彻底地解放了。到了临考试前一周,同学们有的依然沉浸在紧张状态中,有的就开始逍遥自在了。
象我,就属于后者。为啥呢?我们高一就分了文理班,我在文科班,文科班就两个。那时候的大学学校少,录取分数高,高考难度比现在大的多。没有复习班,复习生都是插班在应届班里的。文科班考上的更少,连高中中专算在内,一个文科班能考上十二三个就算是很好的了。
说实话,当年的我学习不突出,在班里处于中游水平,对高考没有十足的把握。底子不牢,仅靠这几天的突击能学到多少呢?何况当年的高考并非是独木桥,高中毕业可以不用考试,直接面向社会找工作,再不济也可先在家待业再就业,机会还是比较多的。有了以上种种,对于高考确实没感到有多大的压力。每天晚自习不上,也不在学校里住校了,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家和学校之间来来回回,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最后三天基本上不看书了。把平时没机会穿的连衣裙拿出来大胆地穿上,每日穿梭在校园里感觉很美。
正式考试的时候我是在本校考的。考试的第一天,父亲和母亲一个出发,一个单位里有事情走不开,习惯了独自上下学的我收拾好一应考试用具,象平常一样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学校。父母不放心,委托了我二大爷家的哥哥在后面跟着我。上午好象是考的语文还是数学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答题的时候很从容,丝毫没觉得手心里出汗亦或是心跳加快。考完了就骑车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吃饭睡觉。
下午去学校的路上却出现了一个意外。我家住在一个漫坡上,下坡处有一个丁字路口,从坡上骑车下行至丁字路口左拐的时候,一辆从南往北行驶的摩托车呼啸而来,把我的自行车从侧面碰了一下,我砰然倒在地上。其时离进考场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
幸亏那天穿的是长裤,我忍着疼痛站起来,察看伤情,烈日炎炎下的大街很寂静,炙热的阳光烤得我的心里有些烦躁。幸好只是膝盖磕破了一大块皮,流血不多,腿也能动,巧的是后面跟着我的哥哥碰到了一个熟人,让他赶紧把我送到学校继续考试,哥哥把那个骑摩托车的教训了一通推着自行车修车子去了。
那天下午考的是英语,路上的这一番波折让我在去考场的路上和进入考场时心情是紧张的,毕竟是吓了一跳。发下试卷,手心里竟然能攥出汗,窗外吱吱啦啦的蝉鸣也不时地扰乱着我的思路。幸好的是教室里呼呼转动的风扇,刮过一阵阵的凉风,那寂静一片只闻笔尖刷刷地在试卷上行走的声音,让我的大脑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渐渐地进入了那些ABCD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奇妙的组合转换中。
第二天、第三天,父亲不放心,每天骑车接送,我考试的时候,他就找个树荫坐着等我,直至考完。
三天的高考,把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十一年的学业作了一个全面的展示,所有的答卷我都写得工工整整,干干净净,因为我知道这才是真正显示学习成果的时候,也是最关键的一搏了。笔迹留痕,那些幼稚的、单纯的、快乐的往事却从笔尖轻轻划走了,永远地成为了记忆。告别了考场,告别了母校,告别了高中生活,永远地告别了那些美好的青葱时代。
几天后,母亲告诉我,在我被撞的那个下午,哥哥找到了她,想把事情告诉她,毕竟他是委托的护送者。但是哥哥口吃,越是着急,事情在嘴里就越是说不清楚,而且光撞就说了七八个也没说出撞到什么程度,把母亲急得不轻。最后好歹说明白了,母亲也松了口气,那天下午考完试好象是让父亲把我接回去的。
在高考完的那个长假里的某一天,我正在家里扫地,一个要好的同学兴冲冲地跑到我家里:你考了492分!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分数是我高中三年取得的最好成绩了。记得那时六门课总分是640分,好象语文、数学满分120分,其余英语、政治、历史、地理每门100分,要知道,88年我们县文科高考本科录取线才470分左右。一个邻居家的姐姐481分考上了青岛大学本科。我放下手里的笤帚,拉着同学跑到二中查成绩。每科的分数具体多少已记不太清了,不过总体上给了我三个吃惊:一是平时不太好的数学100分。二是平时很好的语文才90分。三是被撞后考的英语竟然92分(这个我记忆犹深)。
后来,接到了临沂师专的录取通知书。知道我班里连考上高中中专的算上共有十一二个。据说临沂师专当年录取的沂水县文科生中,我是第二名,第一名493分。在师专录取的所有文科生中,这个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
当年的自己作为应届生能够考上应该算是幸运的。但是,因为自己平时成绩不佳,第一志愿填报低了,如果不是先填志愿再考试而是象现在这样出来成绩再填写志愿,依当时的成绩,至少我也可以上个二类本科,或许再差也可以上个山东大学威海分校专科。如果知道自己有潜力,早在上初中的时候就狠狠加把劲,或许如今的我不知身在何方,又能有怎样的成就。然而,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如果”或者“或许”。人的命运,与自己的选择有很大的关系。由于缺乏自信对自己的判断有误,而错失了更多更好的机会。但既然做出了人生的某一个选择,那就命中注定要走这样的路,而且还要按照这条路的轨道好好地走下去的。
两年的师专生涯很快结束了,转眼毕业上了班,又辗转成了行政机关的公务员,端上了铁饭碗。却又一门心思地想考研究生,想继续回到大学校园。却因恋爱结婚生子这些人生大事放下了。最终还是通过成人高考上了山东大学的函授班,由于函授期间学业突出,毕业时还获得了“优秀毕业生”称号,学校发给了两部本校教授出的专业大词典。
我的那些未考上的同学们,有农村的,也有城里的。农村的同学有的选择了复习,继续为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而奋斗,有的选择了买户口走招工的路子到企业上班,有的自己做起了生意,有的干脆回家种地。城里的同学,有的通过接班等路子直接到某些机关事业单位上班,有的直接招工去了企业,有的在待业网点待业。好象是在不经意间,考上的与未考上的同学在那个年代,自觉地划分了界限。昔日甘苦与共的发小同窗,竟也有了世俗的距离,来往得日渐稀少了。30年过去,现在都有家有业,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成就,各有各的幸福了。
30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回过头来,现在看高考,总觉得恍如昨天。有时夜里做梦,梦中又回到学校埋头苦读,备战高考,却总是跟不上趟。梦里就想我要考山大,学不好怎么考,考不上怎么办,功课落得太多了。这样想着却又寻思自己不是已经上班了,工资也够自己的吃喝用度,还这样费事费力地学什么,上学不还得向单位请假吗?上完了学不也还是得重新找工作吗?找工作能找着什么样的呢?就这样在梦里纠结着,勤奋着,宽慰着。最终的结果是劝说自己还是不要学了,放弃吧。然后,一个关于高考的梦就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醒来,蓦然想起自己已经成家立业有孩子多年,那些时光已然成为过往了,虽然松了口气,但总有些怅然和莫名的失落。
年至半百的我,想起高考就会有那么多的感慨,总会非常激动,不是因为那些纠缠于考试的一个个片断,而是因为,那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次重要跋涉,是我青春岁月的一份难忘记载,更是永不会消逝和磨灭的一种情怀。
衷心祝愿所有参加高考的孩子们考试顺利,取得佳绩,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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