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腊月,赏梅是一件风雅之事。
济南人赏梅,主角不是白梅红梅,而是黄蜡梅。蜡梅树是著名的观赏花木,野外很少见。我在趵突泉公园和千佛山公园见过蜡梅树,可惜未逢花期。真正看到蜡梅开花是在大明湖公园 。
每年的腊月底或者正月初,大明湖北岸的蜡梅花都会悄悄爆开蓓蕾,嫣然而笑。 就在昨天,闺蜜小周打来电话,约我去大明湖赏蜡梅。小周说,蜡梅花开了,正是半开未开的状态,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它的倩影投进大明湖,湖水都不敢掀起浪花,心甘情愿、服服帖帖、波澜不惊给蜡梅花当镜子用呢!闻听闺蜜夸张之语,我戏言,这蜡梅花真是美得没有王法,美得没有天理。笑呵呵骑上电动车飞奔而去,老远看见小周已经等在西南门,我们寒暄几句,直奔目的地。
大明湖北岸的蜡梅还是那么寥寥几棵,分散在各个花圃。春回大地,草木荣发,眼下,还不到万紫千红的繁华鼎盛期。盛开的蜡梅花,填补了早春的空白。怪不得,古人称呼蜡梅为“早梅”呢!它开在隆冬,古人谓之花中“寒客”,花期延续至早春,摇身一变又成了“报春使者”。“寒客”报春,却不急于离开,而是继续在春风里演绎另一段风情。寒风无情中它逗留着,春风大雅里它欢欣着,它既是冬梅,又是春梅。蜡梅花的颜色几乎都是以黄色为基调,淡黄、鹅黄、黄绿、黄白、青黄、金黄……所以啊,蜡梅花还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叫黄梅儿。
说起黄梅儿,我那博学的闺蜜给我讲了一个美丽的传说。野史记载,秦始皇建阿房宫后,天下美女尽收其中。有一位叫黄梅儿的美人,是被衙役们抢进宫来的。宫门深似海,原本有相爱之人,从此劳燕分飞。为了见到心上人,黄梅儿的恋人表哥来到宫廷做了侍卫。有一次,一对恋人在幽会的时候,被太监发现并前去告密邀功。自知难逃死罪,黄梅儿催促表哥迅速逃走后,自己跑到宫内一棵蜡梅树边,自缢身亡。后来,表哥追随刘邦,攻破秦都,打听黄梅儿的消息。得知黄梅儿已经吊死在宫内最高的蜡梅树上。表哥寻了过去,只见满树蜡梅朵朵金黄,娇滴滴,羞怯怯,就像黄梅儿站在眼前笑意盈盈。表哥神恍恍意惚惚,抱着树干痛苦地大声呼喊黄梅儿,黄梅儿……这件事传开去,蜡梅花就叫了黄梅儿。听了这个故事,再看眼前的蜡梅花,更觉得梅香沁人心脾,经久不衰。
《本草纲目》记载:“蜡梅本非梅类,因为与梅同时,香味相近,色似蜜蜡,故得此名。”现代人在植物学上分类,也没把蜡梅和梅分在同一个科目。蜡梅属于蜡梅科,梅属于蔷薇科。在这些权威认证面前,蜡梅和梅不得不各奔前程,相去甚远。蜡梅和梅虽然具有相似的香气,却不是真正的一家人。这有什么关系呢?草木有本性,何来攀附心?蜡梅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古往今来,爱蜡梅者众矣。汉成帝的未央宫建成后,广选天下名贵蜡梅植入宫内。 赵飞燕的昭阳殿里,蜡梅树格外多。赵飞燕尤其喜爱蜡梅。每逢冬天,皇帝为了取悦她,亲去采摘蜡梅,插到花瓶里,共同赏玩。一日,皇帝突发奇想,他选了几朵蜡梅花,用朱丝结串,佩戴在飞燕额头上。飞燕感动之余,尽窈窕之姿,献惊艳之舞。上行之,下必效之,蜡梅饰额从此名扬天下。据考证,花木兰“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花黄,就是黄花,指的是蜡梅花。 美人爱蜡梅,诗人更爱。宋代黄庭坚名诗:“金蓓锁 春寒,恼人香未展。虽无桃李颜,风味极不浅。”诗人迫不及待来寻蜡梅,却看到了金色的蓓蕾,含苞待放。虽然香味不够浓郁,诗人仍旧意犹未尽,感叹此花不流于庸俗,风味不浅。 宋代诗人晁补之,在好友王直方家里看到蜡梅盛开,连连赞叹。王直方命侍女素儿折梅相送。晁补之携梅回家,曾作诗吟咏此事。“去年不见蜡梅开,准拟新枝恰恰来。芳菲意浅姿容淡,忆得素儿如此梅。”这是把侍女素儿比作梅花了。梅如美人,美人如梅。王直方家的蜡梅完全可以叫“素儿梅”了。 真正名贵的蜡梅还真与“素”有关呢!早在宋代,河南鄢陵人就培育出“素心”的蜡梅品种,就叫“素心蜡梅”。 素心蜡梅适应性强,极耐旱,有"素心蜡梅,干旱不死"的说法。
我的画家朋友曾画了一幅《蜡梅飞鸟图》。我问他,蜡梅树上那是什么鸟儿?他说是喜鹊儿。又自我标榜说,那棵蜡梅树也不是普通的,乃是珍贵的品种素心蜡梅。 往年没有仔细观察明湖的蜡梅,今儿忽然想起朋友说的素心蜡梅来。我对小周说,咱挨棵看看这些蜡梅的花心是什么颜色。小周说,好不容易来一回,那咱就细饱眼福吧。好多人围着蜡梅树拍照,也有的探出脑袋轻嗅花香。蜡梅树整个花枝全是蜡梅花苞或者花朵,却不见冒出绿叶。红花需要绿叶扶持,难道这黄花不需要绿叶吗?花枝上还有许多干枯的败叶垂挂在那里无精打采。按理说,它们也应该“化作春泥更护花”才对呀!花儿沸沸扬扬钻出来了,它们却固执得不肯入土,是不是只有它们随风飘落,新的绿叶才会有隙可乘,蓬勃而出? 思绪正在飘游,一旁的小周咋呼起来,亲,这真的是素心蜡梅耶,你看那花心,内轮接近纯色。我凑过去端详一番,十分惊喜。名园佳木,果然匹配。发觉有人要拍照,我们赶紧让出蜡梅树。
香径徘徊,不忍远离。往年赏蜡梅,北岸的游客特别少。今年赶上了大明湖公园免费对外开放,游人如织,络绎不绝。想要静静地欣赏,是不能了。不如找棵树形优美的蜡梅树,拍几张照片,配上文字传到相册里留存。文字云:春之料峭,冬之余寒。寒之犹厉,公然不惧。跃上枝头,慷慨献技。骨骼瘦硬,模样清奇。不艳不俗,百花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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