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曰章
随着微信的普及,我们建立了一个师生交流群,里面童鞋几十名,老师十余位。有初中童鞋,也有高中童鞋;有初中老师,也有高中老师。每天一个问候,有事一个招呼,师生相处彼此和谐与愉快。时间长了,渐生了些许遗憾,这个遗憾就是群里没有我的小学老师,特别是我的启蒙恩师韩秀宝先生。
教师节就要到了,在这个“彰显”尊师重教的日子里发出的第一条信息是给老师们的一个祝福,于师于生来说无疑都是一个莫大的安慰。令人遗憾的是我的启蒙恩师韩秀宝先生永远不会收到这样的消息,因为他已离开我们快三十年了。
懵懂时期就知道韩先生在我出生的村小学教书,他的情况都是从街头端着饭碗子的大人们口中听到的。那时候家境都不富裕,物资极为匮乏,所说的饭碗子也不过是左手一碗玉米渣糊糊,糊糊里夹杂着一两根粗如小手指的萝卜条咸菜;右手一双筷子,夹着一个外皮黑光油亮的地瓜面窝窝头。大人吃饭的档儿,我们顽皮的来回穿梭,如果不小心碰到了大人手上的饭碗,他们会大声呵斥:“再调皮等上学时让韩先生收拾你。”那时候大人称呼老师为先生,后来才知道对在农村没喝过多少墨水的憨厚农民来说这就是最朴实最尊重的表达。一开始听到这些话时我们会安稳一阵子,老老实实地蹲在大人面前听他们议论有关韩先生的一些“教”子之法,有时候听着听着便多了一些“敬畏”。
由于不到入学年龄,韩先生又在学校里住,因而很少见到他,偶尔看到一次也是他步履匆匆地来往于代销处打酱油或醋。韩先生满头白发,两只大眼炯炯有神,穿着的粗布衣裤很洁净,走起路来腰板笔直,颇有威严气势。与挣工分的农民相比,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另类”,别具一格。怪不得学生们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或者是婶子们吓唬小孩子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马虎来了”一样害怕。
真正见到韩先生是在一年级开学时,我背着娘给做的粗布书包去村东头的大庙报道。大庙早先是一座观音庙,有配殿和厢房,古香古色,红色廊柱,四檐翘起,小瓦覆盖,可以想象出曾经的庄严和繁华,在解放后改成了习字课堂和学校。那天,韩先生站在学校门口,面容非常严肃,以至于我和其他学生一样远远地看了一眼便低着头胆战心惊地进了校门。在教室趴着填写名字时愣住了,别的学生都报大名,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年轻的老师急忙把韩先生叫了进来,他问了我父母的名字后,思索了一下说写上“刘曰章”吧。韩先生在村里教学多年,对每个家庭的情况都比较熟悉,姓氏辈分熟念于心,因而给无名之“辈”起个名字根本不在话下,从此让我记住了原来班上点名时的“刘曰章”就是我呀。
正式开课后,韩先生是我的任课老师。那时学校老师少,除了五年级毕业班单独一个教室外,其他都是复式班教学。所说的复式班就是一年级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二年级和四年级在另一个教室;前面是低年级学生,后面是高一级的学生。任课老师是既教语文又教数学,同时还是所任课班级的班主任。
韩先生先给三年级讲课,安排一年级预习,然后再给一年级讲课,三年级学生复习。所有学生上课时眼睛要盯着黑板,身子要端正坐直,否则赏赐给你的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粉笔头。韩先生甩出粉笔头的速度快,目标准确,“射杀”力强,效果也明显,因而凡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基本都很安稳,校内外惹是生非的几率偏低。那时没有课外作业,一般是当堂做几道题或写几个字。小石板上用石笔写完擦掉,反复使用。放学后我们像放了羊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除了玩耍就是去坡头打点猪草,少年时代无疑是最为快乐的。
那时我也算是个安稳的孩子,但在一年级时也曾挨过韩先生的惩罚。原因是书写刚刚讲的新字时写错了一个字,还有一个是倒插笔划,被韩先生惨(敲击)了两个脑瓜蹦。第二次是在一次学区(一个公社为一个学区)同年级数学竞赛中做错了两道题,阅卷结果出来后反馈到了学校,韩先生知道了有点火。当时是下雨天,韩先生穿着雨鞋视察完学校内外安全后把我叫到了大庙的廊柱下,大声训斥的同时朝着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两脚。综合前后两次的反应是有点疼,结果是:效果非常明显,记忆永久深刻,多年来几乎再没犯过同样的错误。
不要以为韩先生面目可憎,声色俱厉,心狠手辣,如果真这样认为就大错特错了。其实,韩先生一副严肃面孔之下也有不易察觉的柔情。记得一次我感冒发烧没有去上学,韩先生放学后揣着两个煮好的鸡蛋来到了家里。看到我满脸通红,他便坐在炕沿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叶勒盖(脑门)。抚摸的时候我感觉他的手有点抖,脸上皱着眉头好像有点心疼的样子。韩先生从兜里掏出鸡蛋,拿起一个在炕沿上磕了一下把皮扒净,然后掰开一小块一小块,慢慢地放进我的嘴里。我两顿没吃饭了,肚子里的确是有点饿,狼吞虎咽的样子。那时候每个家庭少有的几个可怜的鸡蛋都不舍得吃,都是拿来换油盐等调料。他见我如此,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那么的温暖,令我终身难忘。
与韩先生亲密接触的最宝贵时光是小学五年,升入初中和职专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职专毕业后我到了部队工作,由于地域及通讯条件的限制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直到第一次探亲时有意去拜见他,没想到从父亲口中得到的是韩先生已经离世多日的噩耗。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韩先生走了,我也已人到中年。懵懂时不懂事,懂事了人已走,连一张合影照片都没有留下。
在教师节到来之际,我在祝福老师们节日快乐的同时,也期盼韩先生地下有知,您的爱徒真的很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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