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闻大伯母过世的消息,我不禁心头一震,鼻头有些发酸,险些落下泪来,但又怕被母亲看出端倪,就咽了回去。
我一直不晓得母亲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大伯母,但当时我是小孩子,不方便过问,即便过问了,想必母亲也是敷衍了事,不会说出个什么究竟的。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离开乡下大伯母也有几十年了,再与母亲提起这些旧事讨论些不愉快,更显得多余。索性将这事的端倪搁置了。
但今日获知大伯母过世的消息,我是真的难过并想起她来了……
那时,我们还住在乡下,童年的冬天真是一个美妙的童话世界,大雪过后的山川原野一片皑皑银白,锥刀似的冰挂琳琅满目地挂满了屋檐和树梢,时有北风“嗖嗖”地造访每一位路人,间或有旋起的雪沫儿变戏法儿似地扎进行人的衣领,偶尔还在街头跑来跑去的孩童的头上、眉间调皮地撒欢儿,而我正是这群嬉闹的孩童当中的一员,当有人约定去河里滑冰,我紧跟其后;滑完河冰有人提议砸开冰面吃冰块,我也随着行动,一顿“乒乒乓乓”之后,我们很快便人手一块冰砖大块朵颐地吃了起来。
“妮儿,你给我过来!”冷不丁儿听到大伯母的召唤,我忙抬起头,只见大伯母正威严地站在我面前:“看我不回去告诉你妈!你竟敢在河里吃冰!还不快扔掉!回家去!”
大伯母啥时候来了?!我一惊,忙扔下手里的冰块儿,跟在大伯母身后屁颠儿屁颠儿地往回赶,大伯母人高马大,步伐也快,不知何时,早已在我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越走越怕,怕的是回家后母亲将会怎样责罚我呢?于是步伐便越放越慢,直磨蹭到天快黑时才回到家里,进门后我蹑手蹑脚,一边摩着门框,一边等待母亲的发落,直到等得我不耐烦了,才不得不自我坦白说:
“妈,您怎么还不数落我呢?”
母亲正在仔细地缝着皮手套,头也没抬一下,慢腾腾地说:“我为什么要数落你呢?”
“难道我伯母没跟您说我在河边吃冰的事情么?”
“爱吃……你就吃去吧……”母亲仍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地说。我当时心里一惊,不知大伯母到底告诉了母亲没有,也不知道母亲当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这事儿着实在我心中落下了影子,我觉得大伯母做得是对的,尽管母亲不喜欢她。
夏日的一个上午,正是学前班下课的时间,坐在我身后的女生无缘由地抡起她的拐杖在我后肩膀上砸了一下,我正感到莫名的疼痛,恰好被路过的大伯母看到了,她从敞开的窗户外厉声喝斥住了这位先天性瘸腿的女生,然后快步走进教室里劈头盖脸地把这位女生训斥了一顿,那一刻本来个头就高的大伯母在我心目中立马更加高大威猛了起来。中午回到家里,我怀着满心的委屈把这事儿说给母亲听,本想着母亲也会心疼我一下的,孰料母亲非但没有安慰我,还冷冷地说:“她为什么不打别人?单打你?!”
瞧,这就是我母亲一贯的教子方式,只要是自家孩子跟别家孩子有过节,从来都是不问清红皂白,劈头盖脸的责备自家孩子。
在这件事情上,大伯母和母亲也是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使我在日后教育孩子的方式上理性而客观,绝不走母亲的老路。
懵懂的童年时代,总会闹出些尴尬的笑话,邻居的小表姑和小表叔总喜欢逗我玩儿,他们让我趴在一个弄堂口待一名男子走过时,便立刻站出来大喊“小疤儿”。这种玩儿法,我觉得新颖而有趣,便乖乖地照他们的说法做了。一切进展顺利。结果没想到中午路过大伯母家门口时,她竟然让我在门口罚立正,我真是万般沮丧,后来才知“小疤儿”是那男子的外号,大抵是因那男子脸上长了许多疤痕吧,但我那时太小,根本没细看,若不是大伯母的及时提醒,我哪里会知道自己是受了小表姑和小表叔的捉弄?我的母亲却再未提及此事,她是晓得我已受到了大伯母的惩罚?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我不得而知……
时光飞逝,转眼童年早已离我远去了,那些待在乡下的短暂时光在我脑际里也早已支离破碎,而与大伯母相处的极少片断就更加依稀可辨了,但这几件事情却是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未曾泯灭,我想也永远不会泯灭吧,而在大伯母故去的今天我惟有在这单薄的纸页上真诚地感谢她,并遥祝她一路走好,愿她的在天之灵有所安慰了。
我深爱着我的母亲!这勿庸置疑,但所不同的是,我也同时感激她所不喜欢的人——我的大伯母对我的爱!
记得华语世界最具影响力情感作家素黑女士曾这样说—— “下一代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功能,是为修复上一代的缺陷,它是来治疗生命的。”
感谢她给我力量,并使我有勇气写下这篇文字!并藉此文感恩与悼念我故去的大伯母。谢谢!
本文链接:http://www.qwlworld.com/2018/11/1377.html
文章类型:叙事性散文
 
 亲情
 感恩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