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秀立
端午节放假三天,放假前我就寻思哪天回娘家合适。
盘算来盘算去,竟只能假期最后一天回去。
假期转眼就到,偏巧第二天是父亲节。早晨起来,心里琢磨着给父亲打个电话,其实早该打个电话的。前段时间父亲感觉身体不舒服,来城里医院检查,我们家离医院很近,我和先生一起陪父亲去的医院。先生说去接,父亲执意要自己来,说你们都忙。查体结果没有大碍,父亲说,你娘自己在家我不放心,便拿了药回家了。先生几次问我给父亲打过电话没有,吃的药是否管事,感觉好些没有,可我每天总是忙忙忙,居然忘了打。
现在又逢父亲节,这个电话是无论如何要打的,可我不确定是端午节上午回去还是下午回去,在电话里我怎么跟父母说呢?之所以不确定,是每次回家爸妈都张罗一大桌子菜,剩的比吃的多。这次我想,要不下午回去,这样父母就不用受炒菜之累,毕竟天太热了,做饭可不是个好活。需要交代的是,我平时回家,如果姐姐也去,姐姐炒菜,如果哥哥去,哥哥炒菜,我自己去,老爸炒菜。转而又想反正明天总要回去见面,思来想去,竟然又把电话撂下了。
晚上,想起今天是父亲节,却还没给父亲打个电话。一看时间,太晚了,想必父母已经上床休息,父母一直都是早睡早起。怕扰了父母的觉,于是没打。
端午节这天,因为头一天休息的晚,等先生儿子都陆续起来已经是九点,我更加确定下午回去,上午出门买点回家带的东西。这时,我这才拿起手机给父母打了电话,说下午回去。
父母见到我们特别开心,母亲面对我们拎回来的大包小包又免不了一番埋怨,说我买这么多东西,又花不少钱。父亲说怎么不上午来,还给我省顿饭啊。一会儿我去买点菜,吃了晚饭再走。
闲谈中,母亲跟我学舌:“昨儿个你婶子家的几个孩子都回来了,还买了大蛋糕,给你叔叔过节。你婶子问我,孩子打电话了吗?我跟你婶子说,打不打电话的吧,放假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既透着对叔叔婶子的羡慕,又透着那么一股子不服气的倔犟,可话里明显缺乏底气,因为我没有给他们打电话。
我不禁有些后悔和自责,怎么当时就腻腻歪歪地没给父亲打成那个电话,打了的话父母面对婶子的询问也不至于尴尬。
其实父母对子女要求不高,一个简单的电话,一句问候足矣。而我却这点都吝啬到没有做。
我越过越粗线条了。
原先并不这样。早几年,父母没装座机更没有手机,每次我给父母打电话都是打到一墙之隔的婶子家里,她家有一部座机,电话接通先让婶子喊父母过来接电话然后挂掉,约摸着他们过来了再拨过去,虽不方便,可通话的次数不少,每次通话父母都欢天喜地,从那高亢的话音里就能听得出来。
后来,父亲花200块钱买了一部二手手机,我隔三岔五就给父母打个电话,也没啥要紧的事儿,无非就是“吃了吗”“干嘛呢”之类的例行问候,可父母似乎百听不厌,每次都认真回答。
一来二去,打的次数多了,母亲总结出一个规律,说只要那个点儿手机响,就知道是你打的,想来那个约定俗成的通话时刻前的手机铃声会带给父母多少欣喜与慰藉。
父亲现在用的是先生替下来的一部苹果手机。父亲跟我说,村里的年轻人看到他用苹果手机都夸他,说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用的还是苹果手机,挺时髦哩。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个拥有心爱玩具的孩子,满脸笑意。父亲学着用手机拍照,拍院子里种的各色花草;拍相册里父母年轻时的照片;拍小侄子光着屁股扎着领带的百日照。每次回家,父亲都拿出手机给我显摆一番,让我看他新拍的照片。手机有了,打电话方便多了。
也许是打的次数多了,我渐渐地无感,不知从啥时候起,给父母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通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每天总是在家和办公室这两点一线间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切,心里想到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小家庭,父母被我不经意地放到了一个角落,只是偶尔想起,旋即便又放下,想起而又打电话的时候极少。
我从来没有想过,远在老家的父母面对日益寂寞的电话会是何等的失落,可他们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一句。
偶尔给父母打电话略带歉意地说起好长时间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总是说:“知道你忙!”
父母的宽容放纵了我的疏忽,我对给父母打电话这件事愈加不重视,竟天真地以为,反正没啥要紧的事儿,打或不打都不要紧,只要心里想着他们、逢年过节孝敬他们就行了。
上次打电话是在麦收前。
父亲告诉我:“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几分地没收,你上班忙,别来了。”我说:“下周是端午节,放假,我放了假回去。”母亲抢过电话说:“孩子也放假吧,来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来。”
父母看似毫不在意、充满理解的宽容背后其实是无限的渴望与隐忍。寻常日子里,他们不是不想和已经远飞的孩子说说话来排解内心的思念与孤独,既然孩子不打电话,他们就自我开解说孩子太忙;逢到重要节点,父母更加渴望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一份为自己,一份也为着维持自己在别人面前的那份荣耀与自尊:孩子打电话了!
然而,这个父亲节,我却没能满足父母这个小小的愿望。
我忽然想起有人说过的那句话:妈妈的世界很小,只装满了我;我的世界很大,却常常忽略了她。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我这个当女儿的是多么失职。
我用最世俗的办法来弥补自己的亏欠、换取自己的一点心安,我拿出一沓钱来递给父母,父母死活不要。
父亲说,我前段时间去医院看病你花了不少钱。
母亲说,你现在孩子小花销大这钱说嘛不能留。
说他们不过,我只得强硬地塞给母亲。
临行,我打开包,赫然看到那沓钱又躺在那里,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躲过我们的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钱放到包里去的。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父母送我们出得门外,我借口落了个东西,匆匆跑回去,将钱塞到了被子底下。
车子离父母越来越远,从反光镜里看去,父母还在那里手搭凉棚静静地伫立着。
父母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至不见。
想着那匆匆一去不复返的日子,想着日渐老去的父母,想着父母的渴望与隐忍、理解与宽容,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起来。
作者简介:孙秀立,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禹城市作协副主席,《禹城文萃》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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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