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银行平阴县支行 秦鹏程)
今年欣逢建国七十周年,我抚今追昔,感慨万端。作为一名六零后,我亲身经历了人民公社、改革开放两个历史时期。八十年代通过高考走出农村,但农村老家永远是我的根!特别是西大门的那口老井深深铭刻在记忆中,无数次梦中萦回……老井,你还好吗?
老井,一部不朽的历史
老家位于东平湖畔,黄河岸边,我家住在西大门里。西大门建于上个世纪初,高2米半,宽2米,坐北朝南,有三个四合院一字摆开。最多时住有同族近门十三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五、六十口人,几代人和睦相处,共同生活了上百年。我家住在最里面,距离家门口十步远有一眼老井。老井深约20米,井口一米见方,四周覆盖大青石,井口南侧立有一块凿有方洞的大青石,与前面的木头支架一字摆放,一架缠满粗麻绳的旧辘轳将它们连为一体,斑驳裸露的旧麻绳记载着年轮的痕迹。老井旁有一棵谁也记不清栽于何时的老槐树为老井遮挡风雨和供人们纳凉。老井旁还有一个大青石做成的上马台,供裹着小脚的女人踩着骑驴之用。听老人们说,老井挖掘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我们一家六代一百余人汲水生活,井从来没有干涸过。老井还见证了一段国仇家恨。抗战时期的一天,日本鬼子突然闯进村里,四处抓人放火,正直豆蔻年华的小环姑奶奶,被鬼子发现了,为了免受污辱,小环姑奶奶一头扎进老井里。她的哥哥,饼子三爷爷眼都气红了,他面对着老井发誓:不赶走鬼子,誓不还家!一顿脚撂下豆腐挑子去找八路军。
爱“恨”交织的老井
人民公社时期,周围3个胡同的二百口人淘米做饭、洗菜洗衣、浇园浇地、栽种全靠老井!每天黎明,就有人早起来到井边,随着一阵辘轳“咣当!咣当”的声音,一桶盛满清水的水桶上来了。等天色大亮,井口上排队等候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见一时半时还排不上号,索性把扁担一放,架在两个水桶上屁股一墩,便摆起龙门阵,东家长李家短、街谈巷议的奇闻轶事流传开来;会抽烟的人,从衣兜里抽出旱烟袋,装烟、点火然后“咝咝”地吸上两口等候。吃完早饭的婶子大娘、大姑娘、小媳妇则围坐在井边,有的看打水的,有的手里不停地纳着鞋底,有的在老井旁的石槽里洗衣裳,说说笑笑,有六门亲事就是在这街谈巷议中促成的;小孩子们则相互追逐捉迷藏或玩推铁环、抽陀螺、赢纸片、跳绳等游戏。
老井除了供人们洗衣做饭外,还有一个“天然冰箱”的用处。夏天,招待完客人,一时吃不了的猪肉,大热天的,很快就会溲?哎!不是还有老井吗!于是找来一根绳索,一头拴住肉徐徐坠到老井离水面三尺高的地方,一头系在井后的大青石上,等想吃时再拽上来。
当然,老井也有放假的日子,那就是大年初一。人们大年三十那天,不论忙到多晚,家家户户都要把水缸盛满。因为正月初一那天,各家劳力们都放假去拜年了,不许摸扁担。这是老辈子流传下来的规矩。
说起老井,还有一段“恨”的往事,12岁那年,我头顶刚超过辘轳把高。一天傍晚,我去打水,刚摇到一半,突然辘轳把一下子从手里滑脱了,盛满水的水桶便带着辘轳把急速倒转,疯狂地坠向井底。我拼命去抓辘轳把,等抓住辘轳把时,我右前额已经被打出一道一拃多长的口子,皮肉外翻,血,顺着脸汨汨往下淌,母亲惦着小脚跑出来,赶紧祉下扎腿带子,给我缚住伤口,家人赶忙将我送到公社卫生院,医生给我整整缝了11针,至今还留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日渐寂寞的老井
八十年代始,西大门的人纷纷选择在外定居落户,当年扛着铺盖卷外出打工的庆柱、小锋等,现在开着小汽车回到老家,将老人接到了城里安享晚年。东邻居五嫂被儿媳希英带着坐高铁去北京旅游,回来后逢人就讲,我的娘哎,天安门广场那个大、人那个多啊,可甭提了,俺这辈子可是头回见!那里有毛主席纪念堂,他老人家就睡在水晶棺里,俺终于见到了他老人家了!连皇帝上朝、西太后垂帘听政的金銮殿俺也去转了一圈,俺还照了一张像,还过了把娘娘瘾呢。
刚刚被孙子接到深圳转了一圈的南邻居慎来大叔,一见面,就紧紧抓住我的手,笑着说:老五!我这次去深圳,俺来回坐的都是大飞机啊,那个快啊,连想都不敢想,上千公里的路不到半头晌就到了;前几年俺每次出门,都要掏钱去排队买票,掏钱找钱忙活大半天,吓的眼睛都不敢眨一眨,生怕钱让小偷给偷了,这次俺去南方,只见孙子往那里一站,身份证往那机器里一插,没有看见掏钱,机票就出来了,那个快啊,就甭提了!你们人民银行是管银行的,在深圳,吃饭、坐车、购物,都是刷银行卡,根本见不到一毛钱!你说稀奇不稀奇!
我接过话茬,说:是啊,大叔!我们人民银行正在落实国家的普惠金融政策,自主开发的大小额支付系统,已经实现了天地对接,瞬间到帐,支付结算方式有网上银行、手机银行、微信、支付宝,ATM机、POS机遍布城乡,过去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您现在比过去的秀才可强多了!坐在家里根本不用出门,就能够通过手机银行或电脑联网完成在超市购物,淘宝网上,您相中啥,有人会将您购买的商品自动给您送到家门口。就连外国总理到了深圳、上海等,也目瞪口呆,连呼:想不到!中国发展不可思议!您若想跟着小孙子出国开开眼界时,可直接拿着人民币在越南、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购买到相中的商品,我们人民银行开展的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已经扩展覆盖周围国家,再也不用去兑换美元等外币了。大叔,难怪您在深圳看不到一毛钱的现金了!
我把话说完,大叔大笑起来,我也笑了。
如今,西大门里只剩下三户5个老人。随着党中央、国务院富民政策的进一步实施,村里实行路、水、电、网村村通,不仅柏油马路通到了家门口,上级还派来打井队,经水利部门专家多方勘探,终于在村东龙爪峪里找到了泉眼,于是,村西的那片地安装了喷灌,庄稼喝水全凭电脑说了算。各家的自来水管道都接通了,一股股清泉水哗哗的流进水缸里,饭锅里,水盆里,再也没有人去光顾老井了。
从此,老井旁日渐变得冷冷清清,偶而有几只麻雀落到井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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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