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行羸夫
古人言,造化生微物,常能应候鸣。随着夏荷的依次盛开,蝉也渐渐地由零星的独唱,汇成一片片,一阵阵地合唱,时不时地透过明净的窗悄悄地振动你的耳膜。它们那专注地吟唱,那倾情地表演,那高亢的声调,那清脆的音符,使思绪不由的也受到感染,逐渐飞腾起来。
伴着荷香而来,随着落叶而逝。土中蛰隐远三年,羽化不活两月天。生命虽短但别称很多,有叫知了鬼的,有叫爬杈猴的,有叫啸啸牛的,还有叫神仙的,等等不一而足。我们老家管它叫啸啸(成虫)或啸啸猴(幼虫)。这么短的寿命却能得到这么多的称谓,可见它们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这也真正应了那句话,不能左右生命的长度,但可以左右生命的宽度。
这些别称,我还是比较信服老家人的叫法。“啸啸”惟妙惟肖地描述出蝉的叫声,容易让人联想到“虎啸山林”“虎啸龙吟”等大气磅礴的词句来,“牛”这个字,对它的生存环境、长相等进行了高度的概括,入木三分,形象逼真。
厚积薄发是蝉给我的第一印象。记得小学时学过一篇专门介绍蝉的文章好似叫做《蝉》,是一个叫作巴甫洛夫的作家写的。从此,我才知道蝉为了能够有朝一日登上枝头引吭高歌,首先需要在黑暗的地下历经长达三年以上炼狱般的磨砺。这不禁使我想起当年康熙为了使汉臣姚启圣归其所用,把他关在大牢里好吃好喝,但没有人与其交流,没有书可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姚启圣的拧劲全无,最后为清政府立下了汗马功劳。据研究,倘若把一个人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不出一周此人必定神经紊乱。军队上把犯了错误的士兵关禁闭,就是这个道理。而蝉为了心中的梦想,自身的前途,肩负的使命,甘愿与黑暗相伴,随寂寞起舞,枕孤独而眠,饮大地之精华,品甘露之醇香,默默汲取能量,循序渐进,不急不躁,不争不抢,耐心等候,静待花开,这不正是我们经常讲的“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的深刻阐释。不经一番寒彻骨,哪能闻到扑鼻香?曾经有两只袋子趴在路边都等待时机站起来。一只袋子,努力地坚强的向自己身体里装东西。而另一只则对它说,这样多辛苦啊,一会儿有人来了,一提我们不就站起来了吗?但这只袋子不为所动,依然努力的充实自己。不几天来了一个人,发现路边有两只袋子,提起一只一看,里面是空的,便顺手扔下了。提起另一只一看,里面有东西,便提着走了。百炼方可成钢,立地尚能成佛。而我们如今有的人有的行业,耐不住寂寞,受不了孤独,坐不了冷板凳,急功近利,大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争朝夕唯速不达的架式,结果由于一味求速求快,做了一些南辕北辙的事,干了一些违反规律的活,培养了一批拔苗助长的人,贻害大方,损国误民,得不偿失。
生性高洁是蝉给我的人生启迪。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是所有咏蝉诗中我最为欣赏的诗句,也是对蝉高洁品性的真实写照。蝉的一生以清露为食,用甘霖充饥,不为他物所诱,不因乱象而迷,不被人言所惑,不为外物所欺。有好事者将蝉(幼虫)捉住饲养在器皿里,为了不使其见光变成成虫,将器皿封闭起来,结果第二天打开开看,他早已魂游西天。此人心有不甘,捉来成虫放置于纱窗上,并采集新鲜树叶供其食用,结果没出两天,成虫照样驾鹤西游了。感叹说,此物确实不比他物,任你百般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不解风月,更不领情,遂罢之。每想到此,我便想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等耳熟能详的名句来。任你才入新秋百感生,就中蝉噪最堪惊,还是骚人若有遗魂在,应放冤声伴尔鸣,拟或是无端聒人耳,惊我闲窗眠,他始终超越天地之外,不入名利之中,依然如故,我亦是我。你喜我亦在,你悲我亦存。各栖一枝,声声相接,纵情歌唱,唱出自我,唱出洒脱,唱尽终生。古人讲,人之初性本善。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本应洁身自好,独立自尊,从善如流,疾恶如仇。但总有一些人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迷失了方向,在物欲横流的环境中失却了自我,在尔虞我诈的熏陶下丧失了本性。倘湿鞋,是无所不至。在酒色财气的围追堵截下,终因方向不明,本性迷失,自我失却,最终因情所困,为色所伤,由财而败。光明前途戛然而止,其乐融融化为泡影,自由自在成为奢望,有的甚至于搭上了卿卿性命。一切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成为云烟,空留笑谈遗恨给后人。哪如蝉这般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不被所囿,活得洒脱,活得任性,活得认真,活得明白,活得其所。
勇往直前是蝉给我的工作动力。有人讲,欲想活痛快,必下死功夫。蝉闻荷香而动,哪怕山高路远,哪怕沟深壑险,哪怕危机四伏,他们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登高枝誓不休。你看他们一批批一波波,前仆后继,绝不言退,绝不收兵,最终冲破泥土的阻挡,躲过猎人的围堵,闪过螳螂的大刀,沿着既定的路线,找到合适的位置,把自己隐藏起来,等待时机经过脱胎换骨的洗礼--金蝉脱壳。惹的诗人做出柳边晓立看虫蜕事,必出化作风餐露宿身的感叹。据说他们在进行虫蜕的过程中,身体上翻的动作是人世间最凄美的舞蹈动作,至今所有的动作都无出其左右,可以说只可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确确实实是舞蹈界的NO1!脱胎方可换骨,浴炎既得新生。据说老鹰可活到70岁,但当它活到第40岁时,利爪麻木老化,尖喙成弯钩,全身羽毛厚重干涩,致使双翅难以飞翔。此时它为了再生,就会万分艰难地飞上悬崖筑巢安居。首先狠命地啄击岩石,使老化的喙全部脱落。待新的尖喙长出来后,用喙将麻木了的爪子一根接一根地拔将出来。等到新生的利爪生长齐全,又用利爪将全身陈旧的羽毛拔光。再等上漫长的5个月,整个更新过程才全部完成,其痛苦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它虽经历了5个月的磨难,却赢得了30年新生。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他完成这一壮举之后,迎着第二天的第一缕朝霞,逐渐茁壮,开始流音绕丛藿,余响彻高轩了。他们虽然声声似相接,却各在一枝栖。而且据人研究,蝉为了下一代的生存,他们终生只吸食一条树枝里的汁液,直到把汁液吸干,才用尽毕生之力把下一代产在干枯的树枝里,待到秋日干黄,枯枝落入地上,他们的后代便趁机爬出来,隐藏于地下,等待来日继续走完父辈的路,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蝉的一生何其短暂,但又何其传奇。不仅给我们带来味觉上的享受,还能带来精神上的慰藉。其肉香美绝伦,其皮皆可入药。薄如蝉翼、噤若寒蝉等成语,妇孺皆知。其品性在无数文人骚客的笔下或赞或贬,或喜或厌,但他们一直心无旁骛,任凭风高浪急,无畏困难险阻,最终不仅实现登高一呼的夙愿,而且赢得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的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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