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先生在他的《从文自传》中提到,凤凰有一个点了翰林的文人熊希龄。熊先生的故居在湖南省凤凰古城文星街的一个小巷里,距离风光秀丽的沱江不到二百米。不久前我去凤凰古城旅游时去先生的故居参观过。
“一生赤诚爱国盼中华振兴,半世慈善办学为民族育才”,这是熊希龄故居入口木门两侧的一副对联,它概括了熊希龄爱国爱民办慈善的一生。熊希龄,生于1870年,卒于1937年,他的一生跨越两个国体,参观以后,觉得熊希龄在事业上的两次转身,都非常成功,值得后人借鉴。
熊希龄出生在一个三代军人家庭,但他却走上了科举入仕的道路,少年时被称为“湖南神童”。十五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十九岁中进士,二十一岁点翰林,非常顺利地入朝为官。但熊希龄点翰林不久,即发生了“中日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让熊希龄看清了清政府的种种积弊,从而积极参加了“维新”运动,在湖南与谭嗣同、唐才常等倡办时务学堂、南学会等,同时创办《湘报》并主持《湘报》事务,宣传“维新”,使湖南成为当时全国最活跃的省份。1898年,戊戌政变前,朝廷电传他“迅速来京,预备召见”,后因急病未能北上,政变中谭嗣同等“六君子”罹难,他幸免一死。朝廷降旨,处以“革职永不叙用,交由地方严加管束”。
熊希龄政治抱负失败以后,他“专以实业韬晦”,转而振兴实业,这方面做的最出色的应该是湖南瓷业。他首先创办了“湖南官立瓷业学堂”,继而成立了“湖南瓷业制造公司”,自任经理。经过数年的研发,湖南瓷业公司成功烧制出釉下五彩瓷器。后来在美国旧金山世博会,即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其公司制作的釉下五彩《扁豆双禽瓶》一举获得金奖。
辛亥革命爆发后,在历史的转折关头,熊希龄认识到只有识时务、顺民心,才是保全大节的爱国义举。于是他顺应历史潮流拥戴共和,这一点他比康有为聪明。由于他的学识和实干精神,在孙中山组建的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时,被任命为“顾问”,在袁世凯担任临时大总统时,被委任为财政总长,继而又由他组织“人才内阁”,坐上了国务总理的位置,但他在总理这个位置上,处处受到袁世凯独裁政权的掣肘,难以施展他的理想抱负而有所作为,最终被迫辞职。
可喜的是,熊希龄虽然从总理位置上下来了,但他抓住了一次偶然的机会,转而献身于慈善事业,并为此奋斗到最后一息。这次偶然的机会是发生在1917年的河北境内的特大水灾,彼时,在天津奉母隐住的熊希龄,面对灾民的惨状,他坐不住了,立刻奔赴北京请缨赈灾。他利用自己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向全国各省发出请赈通电,并通过多种形式募集赈灾款,他自己以身作则,先捐现洋500元,又命家中女眷缝纫棉衣100套。1918年4月,河北水患已平,但赈灾中收养的难童还有两百余人无人认领。怎么办?熊希龄不得不考虑建一所永久性的机构,用于收养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于是创建了著名的“香山慈幼院”。这一系列的救灾活动让熊希龄再次看到了人生的价值,开始确立此生为慈善事业奋斗的方向。
香山慈幼院创立以后,主要收养孤贫儿童,为他们提供免费教育,为了能够让这些孤贫儿童享受到家庭温暖,香山慈幼院首创了小家庭式的教育模式,这种教育模式比奥地利的世界第一所“国际SOS儿童村”早了十几年。仅仅几年的时间香山慈幼院就很快发展成包括幼儿教育、小学、中学、师范和职业教育等多个分支。“9·18”事变后的1932年,熊希龄将自己所有家产,包括公债票、股票、房地契等动产和不动产,全部捐献给慈幼院。熊希龄去世后,其妻子毛彦文继续他的未竟事业。
熊希龄在创办慈幼院的同时,看到连年军阀混战,难民不断,让他意识到筹组全国性慈善组织网络的必要,遂与“济南道院”联合组建一个永久性的救济机构,这个名为《世界红卍字会》(这个卍读wa)的机构应运而生了,这是中国第一个民间慈善机构,熊希龄被推为会长,直到1937年他去世为止。在职期间,熊希龄组织救护队奔赴战地,“救济灾民,埋葬遗骸,收容妇孺,成绩甚优”,据有关资料介绍,1925年发生“五卅”惨案,熊希龄在京发起组织“沪案失业同胞救恤会”;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致电抗战将领,吁请坚持抗日,共赴国难,护我疆土。表示凡殉难将士之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子女无力赡养者,均设法照料。同时组织慈幼院学生参加军训,将适龄男生参加义勇军,女生参加救护队开赴抗日前线;1937年“八·一三”淞沪战起,他又在上海与红卍字会的同仁合力设立伤兵医院和难民收容所,京沪沦陷后,绕道赴香港为难民、伤兵募捐。终因旅途劳顿,不幸突发脑溢血,于1937年12月25日在香港猝然逝世,享年68岁。
纵观熊希龄的一生,我十分欣赏他在事业上的的两次转身,当自己的政治抱负遇阻的时候,及时调整转身去做有益于社会、有益于民众的实事,他的两次转身都非常成功,尤其是第二次,他可以称得上是中国慈善事业的开山鼻祖,是近代中国的大好人。在熊希龄故居,我看到这样的介绍:北平和平解放后,毛泽东主席从西柏坡刚进北京城时,就住在香山的熊希龄故宅“双清别墅”里,他在一次与爱国民主人士的谈话中说:“一个人为人民做好事,人民是不会忘记他的,熊希龄是做过许多好事的。”
据说,熊希龄年轻时曾经作过一幅棉花画,这幅画是在他中举后参加湖南省沅州府新举人聚会时作的。这幅画非常平常,但他在画外题写了非常有含义的7个字:此君一出天下暖。我想,熊希龄后半生从事的事业犹如棉花一样温暖着千家万户,这句话既是他理想抱负的表白,也是他献身慈善事业的人生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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