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898年9月17日,农历戊戌年八月初二日,戊戌变法第九十九天,戊戌政变前四天。
这一天,杨锐并没有遵照光绪皇帝密诏里的所托跟其他维新志士共同商量对策解决他的难处——“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进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他而是在家里回复光绪的密诏。事实上,通过密诏里这些表达个人私密苦闷情感的话语足以看出光绪皇帝内心对当前局势的困顿与矛盾。一边是培养自己长大的,曾经哄自己睡觉的“亲爸爸”,一边是社稷安危,一边是维新变法所面对的重重阻力,一边是袁世凯口中“不敢言也不忍听”的皇帝家事。凡此种种加在一起足以证明“围园劫后”计划光绪皇帝也许事先并不知情。
这是政变前四天,菜市口粗大槐树上的昏鸦一遍遍叫着杨锐跟其他志士的名字。同样是在这一天,维新变法的主人公们都各有各忙。
二
这一天,光绪皇帝向康有为发了两道诏书,一道明诏,一道暗诏。
明诏写:“工部主事康有为前命其督办官报局,此时闻尚未出京,实堪诧异!朕深念时艰,思得通达时务之人,与商治法,闻康有为素日讲求,是以召见一次。令其督办官报,试以报馆为开民智之本,职任不为不重,现在筹有的款,著康有为迅速前往上海开办,毋得迁延观望。”
暗诏则要求康有为迅速出京,并在诏末语云:“汝一片忠胆热肠,朕所深悉。朕今命汝督办边务,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磬也。汝可迅速出外,不可延迟。希爱惜身体,善自调摄,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有厚望焉。”
三
还是在这一天,康有为正在极力却说一个叫毕永年的年轻人,让他带人去颐和园捉拿慈禧。袁世凯则在这一天进宫向光绪皇帝谢恩,这是升官之后必要的礼仪。正是这一次会面,光绪皇帝说了一句令袁世凯事后回想起来大有深意心惊肉跳的话:“人人都说你练的兵、办的学堂甚好,此后可与荣禄各办各事”。倘若将这句话跟之后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这句话就很重要。因为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是北洋五军之一,而荣禄是直隶总督,节制北洋五军。换言之,袁世凯是荣禄的部下,直接听命于荣禄,而荣禄是太后的人,太后的腿比光绪皇帝的腰还粗。光绪皇帝的这句话等于变相让袁世凯今后不必再听荣禄的,而是可以直接听命于自己。
当然,这样的揣测在近代史研究员马勇看来“实际上带有政变之后康、梁话语陈述的深刻影响,相信并夸大了光绪帝与慈溪太后之间的冲突。”
参考资料:
凤凰网出品的纪录片
《马勇讲史——<维新>》 马勇
《茅海健戊戌变法研究——戊戌变法史事考初集》 茅海建
后记:
历史的写作常常因专注于史料的收集而会陷入俗套且不带感情色彩的摘抄之中不能自拔。这也是我自上一篇所察觉到的,令人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可是“倘若剽窃一本书,人们谴责你为文抄公;然而倘若你剽窃十本书,人们会认为你是学者;倘若你剽窃三十本书,则是位杰出的学者”,阿摩司·奥兹在回忆录中这么说。经过一番思索,上述问题的原因无外乎对史料的不熟悉与对整个大的历史叙事的陌生。于是我有意的拉长了每篇之间书写的时间跨度好让从各方面接受的史料能够变成自己的东西,然后像梁启超“笔尖常带感情”那样用自己的写作语言叙述出来,宛如奶牛吃草挤奶的过程。
又或者我不该现学现卖地仓促写就。不过,我也始终坦诚地承认,这只是一个建筑专业的毕业生对历史写作的初次尝试。正如许知远在其新书《青年变革者——梁启超1873-1898》的最后致谢里写的那样“过分庞杂的史料与线索,仿若一片不断深入的密林,让我试图抓住每一位偶尔路过的向导之手,我经常担心自己不是在引用,而是剽窃”。
昨天是6月4日,当代史中的一个极度敏感的日子。三十年前的那个初夏,腥风血雨的天安门广场令无数人铭心刻骨。我也只是通过一点点的拼凑去丰满对这个悲剧的认知。其实日子是无辜的,只不过是因为发生的事情令这个日子变的重要且特别起来。不知道同代人或者其他年代的人里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春夏之交,不过在一个年长我二十几岁的长辈那里,我看到了他对这个事件与这个事件中的人的漠然态度,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活该。这不禁令我胆寒,却又在我意料之中。而其他人呢?他们不仅带着双重标准生活,而且在这样的社会里无暇他顾,因为每个人都在“抬头向前看,低头向钱看,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
而那些与此事件相关的人,已经被这个国家与社会所抛弃,就像当年袁世凯的后人在袁世凯死后,甚至连做营生、就业都很难。他们逐渐被这个国家边缘化,成为边缘人。若干年后,会不会“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中。过去被清除,清除的行为本身也有被遗忘,谎言成为真理。”
不过,不管如何,历史从来都是浩浩汤汤向前发展的,个人的努力只能是历史发展的附庸。近代史的经验说明:不管是袁世凯的复辟还是张勋的复辟,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或者如孙文先生语: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套用川普常说的一句话就是“wait and s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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