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作家居住的小区里有一个小广场,自然地成了居民休闲娱乐的好地方。夏季的晚间,这儿更加热闹:凫趋雀跃做游戏的孩童有之,伴随着录音机播放的音乐翩翩起舞的中青年人有之,静坐在马扎上纳凉说笑的耄耋老人也有之。
肖作家往常对这个小广场是不屑一顾的。他忙于写文章,撰写他那永远也叙述不尽的奇闻轶事。有一天,肖作家身感不适去看医生,医院诊断他患了糖尿病,虽然他遵医嘱治疗了月余,病情却时好时坏稳定不下来。他从一位当医生的朋友那儿得知,现在的医学水平也仅能对糖尿病控制治疗,彻底治愈是不可能的!从那以后,肖作家愁绪萦怀,常呆坐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往日“斗酒百篇”的才华荡然无存……在家人的劝说下,肖作家开始步出家门散心。
那天晚间,肖作家散步路过那十几位坐在马扎上扯闲篇的老者们身旁,听到其中的一位老人正在讲故事:“……看到树上吊着的死人,吓得我师傅魂飞魄散,站起身撒腿就往坟地外面跑,可没跑两步就叫‘鬼’抓住脚摔了个嘴啃泥。他爬起来再跑又被绊倒……最后吓得不省人事了!第二天白天,一个割草的人发现我师傅昏死在坟地里,跑回村叫人把他抬回了家。师傅的命是保住了,但从那以后落下了毛病——白天不敢走坟地,天黑不敢出屋门……我得知了这个情况,觉得是能让他收我为徒弟的好时机,便到师傅家开导了他十分钟——他的病好了!再也不相信有鬼了!从不收徒弟的他还收我为徒弟!”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你当时是怎么给他说的?”这位老人站起身来:“欲知后事如何,咱明天接着说!天不早了,大家该回家睡觉了……”老者们意趣未尽地望着那位远去的老人,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起身离去了。
第二天晚间,好奇心驱使肖作家也提了一个马扎,早早地去了那些老者们纳凉的地盘。这些老人热情豁达,不多时的相处,肖作家便融洽地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大家称昨晚讲故事的那位老人为金大夫,他又接着昨天没讲完的故事讲了下去:“我师傅是蹲在坟地里‘解手’时发现了吊在树上的死人,吓得忘了提裤子就跑!能不绊倒吗?我给他把当时的情景一分析,他自然就明白了……师傅对我一片冰心,把他几十年积累的医术全传给了我,尤其是师祖传下来的一个偏方,治疗糖尿病特别的灵验!我用这个偏方治愈过许多的糖尿病患者,他们痊愈后都在十年内没有复发……”大家又七嘴八舌地问他:“现在的大医院都治愈不了糖尿病,你的偏方真能把糖尿病治好?如果偏方真像你说的那么灵验,你为什么不献给国家呢?”“这个偏方我曾经给我们医院的院长看过,他讥笑我是抱残守缺!说民间的偏方大都没有药理依据,是江湖郎中骗人的把戏——气得我再也不给别人提偏方的事了……”
翌日的晚间,肖作家跟随金大夫去了他家——他是求金大夫瞧病的。金大夫给肖作家切脉后又看了他的病历,言之凿凿,说十几天就可去表,二十几天即可半愈,月余后保证病除!金大夫说药由他来配制,让肖作家三天后取回药去煎服即可。
服药月余,肖作家倍感精力旺盛,化验结果也证明他的血糖、尿糖值均已正常。金大夫把最后八服药交给肖作家时再三叮咛:“这八服药是根治糖尿病的关键!是用二十一味中药浸泡过的八种动物的‘膵脏’,口感会腥一些,但绝不能不喝——否则前功尽弃!”肖作家唯唯诺诺,出门便拿着药去了那位医生朋友家。
朋友打开药包,见里面是些大小不一的动物胰腺,至于是何种动物的胰腺和用什么药物浸泡过就无从得知了。他沉思了良久对肖作家说:“先前的药是用多种治疗糖尿病的中草药和辅助药材调配而成,金大夫对药的选配也确有独到之处!但这八服药就叫人不可思议了……我觉得这八服药是他故弄玄虚骗你的钱!”——肖作家把药扔进了垃圾箱,八天后对金大夫说药已全部服完,味道确实腥极了。
病愈后的肖作家又恢复了早先的创作灵感,他以金大夫的经历为素材撰写的报告文学《偏方大夫》,发表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读者纷纷来信,倡导拯救古药方古偏方者有之,探询金大夫现状求医问药者有之……肖作家沉浸在又一次创作成功的喜悦中。
第二年的初夏时节,肖作家的糖尿病又复发了!他从医院归来急匆匆地去了金大夫家。金大夫的儿子告诉他,父亲一个月前患“急性心梗”去世了!他说:父亲去世前像是有预兆,把自己保存的所有资料和药材在院子里全烧了。一边烧还一边嘟囔,说您是他退休后治愈的唯一一位糖尿病患者!说只有您信任他,服下了他配制的最后八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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