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双眼圆睁,紧紧盯着胡一手的每一个动作,心里默默记着。
胡一手是胡家烧鸡店的老板,在当地名气很大,他做的烧鸡与众不同,非常好吃,大家就送了他一个外号“胡一手”,本名倒很少有人叫了。胡一手做的烧鸡,外皮嫩黄,色泽鲜艳,香味浓郁,鸡肉酥香软烂,咸淡适口,熟烂离骨,肥而不腻,老少皆宜。胡一手还有一个规矩:烧鸡只在上午卖,最多卖六十六只。卖完六十六只,就关门。卖不完,到了上午十一点半也关门。下午、晚上来买烧鸡的,就是喊破嗓子,胡一手也不给开门。因此,他的烧鸡特别抢手,很多人为了能买到他的烧鸡,大清早就到胡家烧鸡店门口排队等着。虎子曾经问过胡一手,为什么每天最多卖六十六只烧鸡,多了不是能挣更多的钱吗?胡一手微微一笑说,六六顺嘛,图个吉利。
有人说,胡一手的烧鸡做得好,全靠他的用料。虎子曾经打开过胡一手放在锅里的料包,也看过其他烧鸡店倒掉的用料,通过对比,他发现胡一手用料跟其他烧鸡店差不多,主要是生姜、香叶、八角、花椒、小茴香、山奈片、沙仁、丁香、白蔻、砂仁、草寇、肉蔻、荜菠、良姜、陈皮、白芷、草果、桂皮、白糖、柏木末等二十多种调料。这些用料都是很常见的,在市场上都能买到。曾经有人把胡一手倒掉的用料偷偷收走,认真研究以后,照葫芦画瓢煮烧鸡,却怎么也做不出胡家烧鸡的味道。因此,虎子认为用料不是胡一手做烧鸡的关键所在。
有人说,胡一手的烧鸡好吃,主要是他的老汤好。虎子听胡一手说过,他的老汤用了一百多年了,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每天煮烧鸡的时候,胡一手把经过蜂蜜上色、高温油炸的几十只鸡一层层放进老汤里,上面用铁箅子压好,盖上锅盖,然后大火烧开,文火慢煨,一煮就是五个小时。锅里汤少的时候,胡一手就倒进一些开水。有时,胡一手也做新汤加进去。他把新鲜的鸡肉、猪肉切成块,清洗干净,放入锅内,再把煮烧鸡用的调料包放进去,加入清水,煮熟后,将肉捞出吃掉,把汤倒进原来的老汤里。虎子一开始也认为秘方就藏在老汤里,但自从看到胡一手往老汤里加新汤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还有人说,胡一手煮烧鸡用的木头非同一般,是找人用特殊材料加工出来的。对这种说法,虎子嗤之以鼻。每天晚上,他都要烧火,那些木头是什么样子的他最清楚。每天下午,胡一手都要骑着三轮车到街上或河边转着玩,在街上看到有拆房的地方就停下来找烂木头,椽子啊,门框啊,窗户啊,烂檩条啊,他都装进三轮车拉回家,到河边去的时候,就捡掉落的枯树枝。找人加工木头,得多高的成本啊!有一次虎子跟胡一手说,有人煮烧鸡专用桃树枝,煮出来的味道很特别。胡一手哈哈大笑:“别听他们瞎说!不管啥木头,在锅底一烧都一样!”
虎子相信当地流传的第四种说法,那就是胡一手有自己的特殊秘方。但他的秘方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曾有很多人明着或暗着问过胡一手,他总是摇摇头,说哪里有什么秘方,不过是大家照顾自己的生意罢了。他越是这样说,大家就越认定他一定有秘方。也有不少人向虎子打听,虎子总是摇摇头,说师傅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发现。
虎子到胡家烧鸡店当学徒就是冲着胡一手的秘方来的。虎子是南方人,本来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在吃了几次胡家烧鸡后,就辞去了工作,找到胡一手,说要给他打工,不要钱,就想当他的徒弟,跟他学做烧鸡。胡一手查户口似的,详细地询问了虎子的来历,确认虎子不是本地人,而且学成后就回老家,不会在本地跟他抢生意后,才同意收下了这个徒弟。虎子做事认真踏实,任劳任怨,为人善良诚实,对待顾客如同家人,很会招揽生意,成了胡一手的得力助手。胡一手很高兴,就把自己的本事一样一样地教给虎子。怎样选活鸡,宰杀的时候注意什么问题,每一种调料用量大小,火候的掌握……煮烧鸡的每一个环节,胡一手都教给了虎子。但每当虎子问起他的秘方时,胡一手就摆摆手,笑笑,说:“别信那个,哪里有什么秘方啊!”
胡一手的一举一动,虎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煮到定好的时间后,虎子回到住处,拿出席子下面的笔记本,把刚才看到的一点一滴都写了下来。写完后,他跟前面几十页的内容做了比对,发现没有区别,胡一手每次做烧鸡的流程都是一样的,跟胡一手教给他的也是一样的。虎子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胡一手的秘方到底是什么呢?他仔仔细细地回想着自己来到胡家烧鸡店后的每一个细节。猛然间,他坐了起来,拍了一下脑门,笑出了声:“哈哈哈!我知道秘方在哪里了!”原来他想起来一个以前总是忽视的细节,就是每天早晨烧鸡出锅的时候,胡一手总会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让他离开一会儿。虎子坚信,就在他离开的这会儿,胡一手把自己的秘方放进了锅里。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虎子下定决心,明天早晨胡一手再叫他离开的时候,他坚决不离开,看看胡一手的秘方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吃过早饭,虎子跟胡一手来到煮烧鸡的大锅旁,准备把烧鸡捞出来。胡一手看了看锅台,对虎子说:“虎子,你去到堂屋把大盆拿来。”
虎子没有出去,从门口拿了一只大盆给了胡一手:“师傅,这儿有!”
胡一手的脸哆嗦了一下,接过大盆,又说道:“你再去拿一只,这一只不够用!”
虎子笑着说:“师傅,您就别瞒我了。我知道,每次我离开的这会儿,你就把自己的秘方放进了锅里。对不对啊,师傅?师傅,您就把秘方告诉我吧!”
胡一手的脸红了,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说:“唉!既然这样,我就不再瞒你。不过,你必须给我保密,还得马上离开这里。”
虎子激动地差点给胡一手跪下:“师傅,您放心!我一定会保密,如若泄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一手点点头,说:“好吧!你看着!”
说完,他拿起大勺从水缸里舀起一勺凉水洒进锅里:“这就是我的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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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