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伸出右手,准备第三次敲门时,食指和中指刚刚接触到玻璃门,还没有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玻璃门忽地向门里倒了下去,“啪”的一声巨响,碎玻璃如天女散花般到处乱飞。
我吓傻了,呆呆地站着没敢动,两只脚被碎玻璃包围起来。老天爷啊!我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这么厚实的玻璃门给敲碎了!
原来坐在椅子上等着办理业务的人听到响声都站了起来,先朝门口看看,楞了一下,然后“呼啦”围到了门口,把眼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前台的两个服务员拨开人群,站在了最前面。
女服务员看了看地上的碎玻璃,高举双手尖叫起来:“哎呀!天啊!好好的一扇门,你竟然给打碎了!你太狠了吧?你什么人啊?”
我什么人?我是一个好人,为人友善,待人真诚,乐于助人,从不坑蒙拐骗偷,也不吃喝嫖赌抽。我是一个勤劳的人,天天早晨五点半起床,夜里十一点半才睡觉,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我还是一个爱学习的人,积极向上的人,知足常乐的人。总之,我不是一个坏人。玻璃门碎了,跟我是什么人有关系吗?我心想,但我没有说话。
男服务员大声呵斥我:“你敲门用那么大的劲儿干吗?门跟你有仇啊?”
我能跟一扇玻璃门有什么仇?我傻呀?刚才我敲门的时候用的劲儿也不大啊。如果劲儿大,敲头两下的时候,门就该倒地才对,但它没有倒。为什么非等我敲第三下、手刚刚接触到它的时候,它才倒下?这扇门是跟我过不去,还是跟数字“3”过不去呢?我想到了很多人迷信数字,或许这扇门也会迷信数字吧!我看了看男服务员,没有说什么。
有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从地上抓了一把碎玻璃,拿给他妈妈看:“妈妈,妈妈,你看看,多漂亮,多好玩。”
他的漂亮妈妈好像受到了极度惊吓,抓起孩子的手腕,使劲晃动,边晃边喊:“快扔了!快扔了!会扎破手的!”看到孩子手里没有玻璃渣子了,她才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说道:“要是孩子的手扎破了,你得赔钱!”
孩子的手扎破了怪我吗?如果孩子不抓玻璃,他的手怎么会被扎呢?如果你做妈妈的看好孩子,不让他抓碎玻璃,他的手就不会被扎破,这是你做妈妈的不合格嘛!怎么能怪我?想讹人吧!我心里想,看了看她,没有搭理她。
有几个青年人拿着手机一阵狂拍,拍完地上的碎玻璃,又拍站在门口发呆的我,然后在手机上又一阵乱戳,还相互看看彼此的手机,笑了起来。我知道他们在发微信朋友圈,在炫耀他们看到的稀罕事稀罕人,抑或无聊的事无聊的人。也许,我会在他们的朋友圈里变成“网红”,还可能被转到一个又一个群,一个又一个朋友圈。无论在哪个群哪个圈,我总是那个被嘲笑的对象。不知道那些群里圈里的人会乐成什么样子。
你们爱怎么乐就怎么乐吧!能给别人带去快乐,是我最大的快乐,尽管这次带给大家快乐的并不是多光彩的事。看着几个青年人咧着嘴笑的样子,我没有说什么。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咳嗽了两声,用拐杖戳了戳地上的碎玻璃,瞪大了眼睛,朝我吐了口唾沫:“小子,出事了吧?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看你不正常,想做什么坏事。没想到,你真做了出来!这么多人在这里,你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你小子胆儿挺大啊!站在这里的都是证人,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长着一副坏人的面孔吗?为什么以前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面善呢?我照镜子的时候也没发现自己的面孔有多么可恶啊!再说,我来这里也没带着干坏事的心思呀!难道老大爷能看出我的心思?他有特异功能吗?我看了看老大爷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有说话。
“1014号请到4号窗口办理业务!”
“1015号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1016号请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大厅里的叫号声一声连着一声。但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离开,好像他们有比自己要办理的业务更重要的事情。
这时,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走到男服务员身边,指着我对他说道:“这个人可能是在进行情绪转移。哦,忘了告诉你,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心理学上一个概念,叫‘情绪转移’。比如,你早晨因为起得晚,没有吃上早饭,上班还迟到了,你受到了领导的批评。于是,你心里难受,闹情绪,你就会把你的不良情绪转移到别人身上,或别的物件身上。你可能会对同事莫名其妙地生气,对顾客不耐烦……”
“行了,行了!你说我干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事!”男服务员生气地打断了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有其他意思,请原谅。还是说他吧!”心理咨询师又指了指我,接着说道,“他今天早晨出门前肯定受到了严重刺激!会是什么事呢?跟他老婆吵架了?两个人想闹离婚?要不就是孩子惹他生气了。也可能是他想让老板加工资,但老板没答应。不管什么事吧,反正他心里积攒了很多不良情绪,他想发泄出来,所以就看谁都不顺眼,包括玻璃门。因此,他就把玻璃门打碎了!对,肯定是这样!幸亏他没有把你我当成情绪转移对象,否则我们就倒霉了。现在他一句话也不说,可能是不良情绪还没有彻底转移出去。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她刚说完,围观的人齐刷刷地后退了三步。
情绪转移?心理学上有这个说法吗?好像有吧!我不是学心理学的,对此不是非常清楚。可是,这跟我什么关系呢?我和老婆孩子相敬相爱,一家人幸福和睦。老板人很好,对我们员工关怀备至,刚刚给我们这些老员工涨了工资,我们工作很顺心。所以今天我的心情挺好的,不止今天,昨天,前天,前天以前,我的心情都很好啊!看着心理咨询师坚定的表情,我也没有说什么。
人群忽然左右一分,让出一条道来,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白衬衫,打着红色领带,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的男子走了过来。男服务员一看,赶紧走上前去,朝他弯了弯腰,指着我说道:“经理,就是他打碎了咱们的玻璃门!”
经理双手相扣放在凸起的肚子上,看了看地上的碎玻璃,又盯着我看了足足两分钟。然后,他嘴角左右一伸,露出了笑容:“你好,先生!我是今天的值班经理。你看哈,损坏东西要赔偿,对吧?我看你也是个有体面的人,也是个实在人,所以咱们就有话直说。我们公司安装这扇门一共花了一千八百块钱,我们不讹你,你照价赔偿就行了。”
经理说得对!我敲碎了人家的玻璃门,损坏了人家的东西,理应赔偿。再说,他报的价钱也不算多,这样厚厚的一扇门,加上工钱,肯定值一千八百块钱。唉!认倒霉吧!破财消灾,现在就赔他们。然后,我该干嘛干嘛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刚想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有人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我的事办完了,回去吧!”
我扭头一看,是我的朋友小甲。我有点疑惑地问他:“你这是……”
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还发呆呢?你跟我来这里办事,我进去了,你就在门口等着。怎么?忘了,还是傻了?”
我看看眼前的玻璃门,没有碎,里面也没有围观的人,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办理业务。
“怎么回事?我刚才敲门的时候把玻璃门给敲碎了。”我指着玻璃门对朋友说。
小甲哈哈大笑起来:“你是真傻了!这么厚的玻璃门怎么能敲碎呢?你是用锤子敲的吧!”说着,他用拳头打了一下玻璃门,玻璃门“嘭”地一声,“别说敲,就是打几拳,这门也不会……”
他话没说完,玻璃门“啪”地一声倒在地上,碎玻璃到处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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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