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手张
老张最近添了一个毛病,就是两只手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舒服,说疼不疼,说痒不痒。到底什么毛病呢,他不知道,反正是说不上来的那么一种感觉,搁哪儿都不对劲。放兜里不行,在外边耷拉着、晃悠着也不行。最后逼得老张没办法了,使足了劲的拍手,一边拍一边发狠:“我叫你……我叫你……”我叫你什么呢,不是我叫你疼,也不是我叫你痒,于是老张说不清楚的这么我叫你我叫你的拍。你别说,老张这么一拍啊,这手,竟然就舒服了,浑身也感觉说不出来的痛快。于是从那以后,老张无论走到哪都拍着手,啪啪的。光在前面拍,他觉得太太单调,于是身前一下,屁股后一下,再身前一下,再屁股后一下,就连上厕所,在那蹲着也啪啪的鼓掌玩儿。
从那以后,人们都管老张叫拍手张了。
这天,老张从市体育馆的门口处发现一张海报,说是本周末有一位国内知名的专家将在这里举行一场题为“艺术装点生活”的专题演讲。演讲是半公益性的,门票很便宜。老张想,自己基本上是个大老粗,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何不接受一下熏陶,也好提升提升自己,更主要的是自己可以可着劲的鼓掌了,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于是老张欣然购了一张票。
演讲开始了,领导为演讲者做了介绍。老张咬着牙的在那等着,当听到“古教授在百忙之中来为大家做精彩的演讲,大家欢迎!”时,老张的掌声立刻暴响,就像是一个埋伏了许久的战士,狠狠的扣动了扳机。会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古教授很激动,他站起身向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老张看见古教授闪着智慧光芒的脑壳,手掌拍得更加起劲了。
在老张看来,这可能是一场水平至上、极其有深度的演讲,因为他基本上听不懂老教授极具专业性的语言。什么圣殿、原生态、魅力、忧伤等等,这一类的词汇在他的生活中出现得频率极低。这让人半懂不懂的语言,渐渐掩盖了老张的热情,但他仍不失时机的带头鼓掌。他的掌声清脆而响亮,在旁人看来,他遇着了平生难得的知音!
演讲已经到了最具学术性的章节,会场很安静,老张却完全听不懂了。他想鼓掌,但已经跟不上老教授的节奏。他几次想拍,但又觉得不是时候,于是又把手放下。看着台上古教授一张一合的两片嘴唇和他那渐渐发亮的脑门,老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成语:对牛谈琴!继而他又觉得这个成语不太合适,那样的话,自己不成牛了吗?正想着,掌声突然想起来了,老张赶紧使劲拍起来,心里直抱怨自己走了神。
古教授的声音在大厅里缭绕,对老张而言,这是极具催眠的效果。他正想闭上眼眯一会儿,突然就觉得自己那双手不对劲起来。老张下意识的准备开拍,但他又觉得现在拍不太合适。他欠了欠身子,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了一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古教授那浑厚的带有磁性的抑扬顿挫里。会场安静极了。老张开始怨恨起来,心想你也不抬高一下嗓门,好让大家鼓鼓掌!
老张攥着坐椅的把手使劲硌自己的手掌;还是不行,他就又搓又掐。他身上像钻了蚂蚁,扭动着,脸上渗出大滴的汗珠。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奇怪的看了看他。老张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尴尬的冲那妇女笑了笑:“讲得太好了,太好了!”中年妇女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又缩回了椅子。
正在老张难受得了不得的时候,忽听台上古教授声音有点放慢,又有点抬高。极度焦灼的老张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号,他腾的坐直了身子,两手做好了要拍的姿势,把旁边的妇女吓了一跳,也跟着直起身来。古教授的声音大到了极点:它可以抚慰心的创伤,也可以振奋人的情怀;它可以让你流泪,也可以让你欢笑。它就是一碗我们心灵的——鸡汤!“汤”字还没落地,老张的掌声就炸弹般地响起。旁边的妇女诧异甚至有些厌恶的斜了一眼老张,把本来举起的手又放回到自己的腿上,嘴里不知嘟囔了两句什么。
古教授的演讲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他擦了擦额头,虔诚地向着观众深深弯下腰去。
老张觉得,是他的掌声点燃了广大观众的热情,也点燃了古教授的激情。在热烈的掌声里,他用力拍着手,浑身有说不出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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