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对不起!”
有一个老师,忘记是什么名字了,只知道他是一个落魄的青年。
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小学的校长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去代课。他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他从来没有上过课堂。校长很诚恳,他答应了。
放下电话,他有些踌躇。他以为去了学校,校长一定会听他的课。所以他略有些紧张,怕讲不好。但是,既然答应了,就只得去做。
天阴沉沉的,刚下过雨。他穿好外套,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学校。路面很湿,他一路上盘算着怎样去讲课。
进了校门,操场上的孩子就跑过来看他,他们嬉笑着问这问那。七嘴八舌,吵吵嚷嚷。问他上课严不严,作业多不多?
他看着这群活泼的孩子,只问了句:“我来找你们校长,你们校长现在在什么地方?”有孩子说:“校长在二楼。”另一个说:“不对,校长不在,校长开会去了。”我从楼梯走上二楼,他们就围随着跟到二楼。
孩子们问他:“老师,你是来教我们的吗?”他自己也不知道,就问:“你们谁是班长?”他们指着一个女生,说:“她是班长。”他看着班长笑了笑,问:“你们之前的老师怎么不干了?”班长摇着头说:“嗯,不知道。”
这个时候,上次面试他的主任出来了。告诉他校长开会去了,然后拿出一袋书,说:“这是课程表——你先看看课本,今天不用讲课,先去熟悉熟悉学生。
他接在手里,很感激校长的信任。进了教室,学生们都很欢迎新老师,声音比刚才更大。
一个小女孩笑着说:“老师,你怎么还有点腼腆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走出教室,他就去找老教师,请教如何去管理纪律。老教师说:“可以罚他们站,但是不能打。”
上课的时候,他发现男生真是调皮。有的趴在门口偷偷地观察他,有的钻在讲桌底下。教室里真是乱的可以。
他放开喉咙,喊了一声:“上课!”学生们全部起立,兴奋地喊:“老——师——好——”他回应了一句:“同学们好,请坐。”学生们坐下之后,依旧嘻嘻哈哈地说笑。
他有些不知所措,瞅了一眼讲桌,看到上面有一根教鞭。他拿起教鞭狠狠地打在讲桌上,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些细碎的声音。
他跟这些学生们说:“上课之前,我先强调一下纪律……”有学生就接着说:“什么纪律。”他说:“上课时全部做到位置上去,不许趴在门口看,作业也必须完成。”那个学生问:“那如果不完成呢?”他说:“不完成后果自负。”那个学生小声嘀咕了一声:“嘻嘻,后果自负。”
他问班长现在讲到第几课了,班长告诉他讲到第五课了,他就从第五课开始讲。好在他平时嗜书如命,讲起课来也不用准备。
讲完了一节课,他觉得讲课并不难。两天之后,他就完全适应了课堂环境。
他喜欢这些孩子,上课时他总是提前到教室里去。他喜欢坐在椅子上跟学生聊天,也喜欢默默地看着学生趴在课桌上面低头写作业。讲课使他充实,他感觉自己的能力有地方施展了。他好像忘记了他是来上班的,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活动中去,他是那么地乐此不疲。下课的时候,他也喜欢站在走廊边,看着他的学生在操场玩耍。学生们就来跟他说话,他觉得很享受。即使在家里,他也是盼望着早点上班,好见到他的学生们。别人都说,他好像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考试之后,他看到学生的成绩很差。于是,他就找到美术、音乐和体育老师,小心翼翼地说自己的学生底子太差,如果不妨碍的话,能不能让他去上课。这些老师全都答应了。
他向学生宣布,说这个学期的美术、音乐和体育全部取消,由他来上课。学生们有些失望,说:老师,你怎么这么坏呀?他也没管,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比别的老师多上一半的课。有学生说他是为了多挣钱,他一笑置之。
因为课比较多,所以他的进度就比别人的快。期中考试时,课本正好讲到。他想,要不是占课,还讲不完呢。
校长在开会时说:“有的班的成绩甚至比之前下降了,要么是老师管理不够,要么是你自己讲课不得法。”校长没有点名,他感觉是在说自己。
他比之前更加努力,但是经过一次次考试,他的学生好像还是那样。别人都说他是一位负责的老师,他觉得老师负责是应该,他希望别人说他是一位有教学水平的老师。
有学生跟他说:“老师,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不严呢,没想到你这么严。”他说:“如果不严,你们还不得上天呀?”
为了提高成绩,他一门心思地研究试题。他在课上只讲比较“实用”的知识,学生问他:“老师,讲完了?”他说:“嗯,对呀。还需要讲什么?是不是还要分角色朗读课文呀?”学生说:“我们之前就是这样。”他说:“老师没有时间哄你们玩啊。”
学校里要求开展“小组合作”的教学模式,他心里有些抵触,也包括很多老师也有些抵触。在实际的教学活动中,“小组合作”的形式也确实不适合小学生。在开教研会时,针对“小组合作”的教学理念,他没有发言。但是,在上交材料时,他却写了一篇驳斥“小组合作”的文字。对于这,领导没有说什么。
对于他占课,校长只稍稍向他提了一下,让他不要占课。他唯唯诺诺,回去之后还是依旧占课。他满以为,只要把学生成绩提上去,学生就一定能理解他。很多家长也很看好他,把学生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讲课有些快,有家长说:“老师讲得太快,怕学生接受不了。”他给家长解释:“就是把课文全部背下来,也提不了什么成绩。不论哪个单元,都是考察学生的积累,像什么词组、造句、句式转换、阅读理解、作文,这些都是需要多去练习,并不是只学课文就能培养出来的。所以我把学生的精力主要放在做题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学生的成绩。”家长说:“那老师您多费心,我们很多家长也都比较看好您。”
他上课比较严厉,每天都有学生不完成作业,他就打。不出一个月,他接连打断了两根教鞭。他逗学生说:“我的教鞭已经死了两根了。”学生听后哈哈大笑,说:“老师,教鞭就是你女朋友,你天天跟她牵手。”有老师劝他:“别老是打学生,有家长来找。”他说:“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挣钱的,如果教不好,我宁愿不当这个老师了。”同事看他这样,也就不说了。
有一次他把一个男生的脸给打肿了,他当时正在气头上,打完了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过分了。学生的家长来学校讨说法,还打电话向市里领导举报。来到校长室,只见学生家长非常激动,哭着骂他。校长平静地坐在一边,他心里很惭愧,向家长说:“您打我两下吧。”家长说:“我打你,我孩子能好吗?”他说:“您打吧,没事。”那个家长就打了他几下耳光,还用脚踢他。他没有躲,就这样承受。校长赶紧制止,说:“你这样过分了啊。”家长说:“你要给我孩子检查,不检查我不放心。”最后的结果是,检查费用由校方承担。
去医院时他也陪着一同去了,回来的路上他就在考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呢?
来到教室,学生问他:“老师,你去哪了?怎么没来上课?”他说:“家长来学校找我,我去医院了。”学生问:“是不是他家长来闹事?”他点了点头。回到家里,校长打来电话,说:“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要粗暴。学生的费用由学校承担,你不要往心里去。回来继续上课,以后注意一下。”
第二天上课时,有学生说他欺软怕硬,他没有说话。可是发现学生却比较大胆了。他可以不打学生,但是纪律怎么办呢?他找到校长,说明班里的情况。校长就来到教室,替他给学生做思想工作。
校长出去之后,有女生说:“我感觉校长讲的都是废话。”他看了那女生一眼,没有说话。
闯祸之后,班里越来越乱。他拿起教鞭,吼了一声:“都给我坐好!都反了是不是?”学生安静下来。以后的教学中,他打的少了,打也只是打手心,不再那么重了。再到后来,他用手指弹他们的额头,他们不怕。
他对女生很好,女生下课喜欢找他说话。他有些惯着女生,男生惹女生的时候,他都是向着女生说话。女生上课也开始喜欢接话茬,他没有严厉呵斥,只是用手弹她们的额头她们也不怕。
又过了两个月,有个女生上课说话,他用课本使劲扔了出去。本想吓唬吓唬她,结果,书角正好砸在嘴唇上,淌了好些血。女生当时就哭了,说:“淌血了……我要回家,回家找妈妈。”他也慌了,赶紧过来看。旁边的女生拿出卫生纸来替她止血。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来就去通知女生的家长。家长在电话里有些气愤,说:“老师管教严厉可以,俺孩子到底上课怎么了,你这样对她?”他只说:“我对不起您,医药费我负责。”
女生的爸爸来到学校,满脸怒气,说:“我先上楼看看俺闺女再说。”看过之后,男人揪着他的衣领,说:“我在家拿俺闺女当个宝贝,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这样打她?”校长说:“你算算你才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你怎么屡教不改的呢?你怎么就不长个记性呢?”他向男人赔礼,男人说:“你起开吧。”校长让他先出去,只听男人说:“俺闺女在家就说,这个老师讲课跟别的老师都不一样。俺孩子的成绩也比以前下降了……”
他回到教室,看到学生正在写作业。他双手扶着墙,叹了口气,带着点哭声,向学生说:“你们就好好学吧,都是给自己学的……以后让校长给你们重新换一个好老师吧,无论跟哪个老师上课 你们都要好好学。”一个学生说:“老师你不要走。”他说:“哎,都打过两次学生了……就算校长不辞退我,我自己也没有脸在这了……你们就好好学吧。”
家长走了之后,他向校长赔罪。校长说:“孩子不听话也不能那么使劲呀。”走的时候,校长说:“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再重新找个工作吧,有空就过来玩。”
路上有两个女生一直在等着他,交给他一封信,让他回去看。她俩说:“能不能不要走。”他忍不住落了泪,说:“还有老些事没有做完呢……这次是我错了……”女生说:“要说错,我们都错了。我们要不是皮,你也不会打,不打也不会出事。——哎呀,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以后也可以再来呀。”他叹口气说:“我先走了啊。”女生说:“那你以后可一定要来啊。”
回到家,他拆开了那封信,上面写着:都是我们不好,可不可以不要走。上面还画着一个骑车的小人,那就是她们给他画的肖像。后面写着:
“老师,对不起!”
他凝视着这封信,内心反反复复回想这件事。他只能叹气,在家不吃也不喝,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好像生病了一样。
他给校长发了一条信息,上面说:
校长
您好!
感谢您对我的赏识与爱护。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心里堵得慌,连饭也不想吃,自己也哭了几次。我无可报答。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我的错误深刻检讨,可以给诸位老师提供一个警示。
我刚来的时候,班里很乱,学生很欢迎新老师。他们围着我问这问那,我觉得他们很可爱,我喜欢他们。可能我的外貌比较和善,所以他们不怕我。一开始我就想一定要严厉,大约坚持了两个星期,班里才渐渐好了。
上课之前我总是提前到教室去看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也是想深入了解他们。他们下课时对我很亲近,我坐在椅子上时,他们就围着我说话。我喜欢这样跟他们说话,我不舍得回办公室。我没有意识到,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在家的时候我就盼望着早点上班,这样我就能见到他们了。课间我也喜欢站在门外,跟他们说话,我不大喜欢坐办公室。
家长很看好我,我整天想着怎么去提成绩,这段时间,我整夜睡不好觉,老是梦到给学生上课、改试卷。
我去图书室看书,看到好的故事,会跟他们分享,目的是影响他们也爱看书。
有一次,学生发现了我在图书室,她们说:老师,我们老是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原来你在这里看书。我说:你们没事也来看看吧。于是她们就来看书。我想时间长了,她们应该就爱上看书了,爱看书就会对语文产生兴趣,我以为这样可以提高她们的成绩。
渐渐发现,有些人不是来看书,我说不看书就不要进来。女生说:这是下课,你不能管我们。我没忍心训斥她们。上课我对她们严厉,乱说话时我就用手指弹她们的额头。可是不管用。我对男生是真严厉,对女生是假严厉,所以,上课时男生比女生乖。
刚来的时候,女生跟我说话很小心,真的很乖,我忍不住喜欢她们,甚至纵容她们。男生爱惹女生,我说:男生不准欺负女生,男生跟女生有矛盾,全都是男生的错。
我只看到女生的柔弱,忽视了女生的暴烈。有一次,女生在图书室将我围住,拽我的耳朵,揪我的头发,说:我们要报仇,你上课打我们,我们也揪你耳朵。我说:那你们能不能乖一些?她们说:那你还打不打我们了?我说:好了好了,我不打了。
上课的时候,女生爱接话茬,我说:都是我把你们给惯的!她们说:哼!我说:能不能乖一点?女生说:好吧好吧,你讲吧。
我跟家长说:不要惯着孩子。可是,我没有意识到,我自己却在惯着女生。我以为女生很乖,很疼爱女生,怕她们受委屈。女生说哪个男生欺负她们,我就给她们做主。女生上课爱接话茬,我一次又一次地容忍,我对她们拿不出对待男生那样的严厉。
张玉函原先很乖,看着很柔弱。有一次,她跟刘俊汝发生矛盾,我百般安慰她,怕她受委屈。女生愤愤不平,说:老师你偏心,你光安慰张玉函,为什么不安慰刘俊汝?
后来,张玉函渐渐活泼开朗起来,我想这样才好嘛。张玉函上课爱接话茬,有时不听课,我就罚她站起来。刚开始她觉得没面子。时间长了,她也觉得被老师批评无所谓了。我批评她,她反过来说我。有时用小眼睛瞪我。最近她下课跟我打闹,也用脚踢我。我没有拿出严厉的样子呵斥她,是我的错误。
女生不怕我,说:老师,你也捡树叶呀。我说:你数学老师在那边,你让他捡呀。她们说:我们不敢。
我跟学生说:下课怎么着都行,但是上课就要有上课的样子。
有句话说:亲其师,信其道。
我觉得不能太威严了呀,要和蔼一些,如果学生反感我,可能也会反感我的课。
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对谁都是比较冷淡。来这里上课也是想施展自己的才华。时间久了,我的心却被学生给融化。我跟学生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离开时我的心很疼,我舍不得他们。
本来我是来上班的,工资没少发也就是了。他们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何必这么痴心,当成自己的?
如果我下课时不跟他们亲近,他们也不会把下课时的状态带进课堂。我如果对她们冷淡,她们也不会放肆,我也不会责打。说到底,还是我惯的她们。
老师喜欢孩子很好,但要是太喜欢了,也容易出事。一般学生都听老师的话,不听家长的,我想也是因为学生跟老师有些距离,跟家长太亲密了,所以才这样。
女生说:我们感觉你不是我们的老师,你就像我们的朋友一样。我忽视了老师毕竟是老师,要有一些长者的威严。
我想,要避免我这种情况,应该跟老师强调,要跟学生保持好距离。年龄大了,谁都会喜欢孩子,既然做了老师,就应该克制一下自己。我一边纵容她们,一边我又再打她们,责任全都在我自己。
路上给他送别的那个女生加上了他的QQ,他给这个女生发送了这样一条信息:
“总忘不了我刚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们在我眼中活泼可爱,同时纪律也比较差。校长说让我先熟悉熟悉学生,我就走进教室先跟你们见个面。
我在教室慢慢走动,忘了是谁了,不知是李厚敏还是胡雨涵、张玉函,跟在我身后,笑着说:老师,你怎么还有点腼腆呀?
我看出你们很欢迎新老师,也被你们的纯真所感动。我在这里上课,感觉前途一片光明,看到你们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别的老师说:四年级是全校最乱的,看这个新老师能不能够镇得住。我刚进学校,你们就知道我是新老师。你们把我围住了,吵吵嚷嚷,问这问那,问我作业多不多,上课严不严。可能在小学生眼里,老师只被分为好老师和严老师。
我在办公室里坐着看课本,有的学生就围在门口看。我去上课,就有学生趴在教室门口观察我。进了教室,看到你们乱哄哄一片,我才明白,为什么校长有些顾虑:你教得了吗?
校长很赏识我,我只得努力去做。我不想凶巴巴的,我想做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可是有的男生捣乱,我不得不严厉,如果连纪律都管不好,校长肯定说我教不了,我可能会被辞退。为了工作,我只能这样。如果我教的学生不出成绩,校长也会说我教不了,也可能会被辞退。初来乍到,我只能先树立一个严厉的形象。
李厚敏很乖,让她替我改试卷,她就老老实实地在那改试卷。到了后来,她越来越不怕我。可能是因为我责打学生,所以现在她说我是大坏蛋。但是我一直都很喜欢她。
王念慈也不错,刚开始她对我比较亲近,现在我上课打她,她心里还不知怎么恨我呢。
任梓菡刚开始也很文静,她下课时喜欢跟我聊天。
刘俊汝很懂事,有一次她向我道歉,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她又错在什么地方呢?你们毕竟年龄小,喜欢上体育,音乐很正常,小学生都爱玩耍。因为她是班长,所以我也就格外器重她。如果刘俊汝对我都不满意,那就说明我这个老师当得真不好。
我对张玉函的印象是柔弱,惹人疼。她的眼睛有些不好,所以我很心疼她。刚开始她很文弱,问我:老师,你的眼睛近视不近视?我说:我的眼睛近视得很厉害。她问我要电话号、QQ号,我给了她。她就时常给我打电话、发QQ。我觉得张玉函很可爱。看到她难过,我百般安慰她,我不想她受委屈。
有人说她是气包子,让我不要安慰她,我当时就训斥了一下那个同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玉函渐渐不“柔弱”了,渐渐变得“刚强”了。现在她甚至对我发火、瞪眼,还用脚踢我。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她成绩不错,上课有些爱表现。可能是因为我在班里说过:在学校里比的就是学习,老师就是偏向成绩好的学生。她上课爱接话茬,我有点不高兴,所以就开始训斥她。也许是这个原因,她开始不喜欢我,甚至跟我打闹。
我作为一个老师,忘记了不该跟她一般见识,这是我的责任。
你们班的成绩比较差,校长开会时说:别老是说你们的学生底子差,或者是因为你老师管理不够,或者是因为你讲课不得法。
校长没有点名,我感觉后一句话是在说我。别人说我很负责,我觉得老师负责是应该的。我更希望别人说我教的好,而不仅仅是负责。所以,我计划着把精力放在做题、练题上。因为这样才能提成绩,但凡成绩好的学生,都是因为做题比较多。不愿意勤奋,只听老师讲课,又怎么能够提成绩呢?
刚开始时,你们女生都对我很亲近,因为我不打女生。后来女生上课爱说话,我就不高兴了,也像对待男生一样严厉了。很多女生就渐渐对我不满意了。
有学生说:老师,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不严呢,想不到你这么严。如果我不严厉,还怎么上课?一个教室乱哄哄的,校长肯定说:於老师,你不适合当老师,你还是再找别的工作吧。
有句话说:亲其师,信其道。我不喜欢整天凶巴巴的,我这样自己也很累。所以,下课时我很随意,可以跟学生有说有笑。但是,上课就要有上课的样子。评价一个老师,还是要看他的学生。一个老师教不出好学生,无论这个老师怎样和蔼可亲,也是一个无能的人。有学生不写作业,老师得管。如果不管,时间长了,就会影响到其他学生。都不写作业,还怎么学习?
也可能是因为我占课,所以导致你们对语文有些厌倦。还可能是我讲得比较多,所以你们感觉到累。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
有老师说:学生就是这样,你再管也是这样。我偏偏不信,我总感觉那是老师在找借口。所以,我宁愿让你们骂我。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把成绩提上去,你们就会理解我了。
很多家长和老师很看好我,所以我不辞辛苦,把副课全给占了。我和你们相处三个月,其实相当于别的老师六个月。李厚敏说我是为了挣钱。占课是没有一分钱的,如果这样,那些老师不上课,是不是要扣钱呢?
想当一个好老师难啊!严也不好,松也不好。老师也有“作业”,也要给领导检查,只是比你们轻松一些。
上次闯了一次祸,回来的路上我都想不干了。可是来到教室,看到你跟我说话,我想还是要继续干下去。校长在背后也不知为我顶了多少压力,这次是我不好,校长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怪我自己,我对不起校长的信任。你们不能怪校长。
跟你们朝夕相处,离开时才意识到我对你们动感情了。我很痛心,我变得越来越坏了。我很怀念国庆之前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是最融洽的。
你们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无论怎么样,我是来上班的,工资没少发也就是了。是我自己太较真了,犯了错误就得自己承担,很希望时光倒流,再回到过去。”
女生回复说:“老师,你不是说过我们都在叛逆期吗?我们如果不皮,你也不会打,不打也不会出事。”
他跟女生说:“十三四岁才进入叛逆期,你们还小。这次是我的错,再怎么着也不能打呀。希望我们永远是师生。”
几天之后,他跟一个老师说,他想他的学生了,希望能跟学生见一面。老师告诉他,有几个学生也想他了。他说:“那好,请你向他们说一声,如果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们见一面。”
第二天,他的学生就给他打电话,约他到校门口见面。他去了之后,只见张文在那里等他。张文告诉他,刚才真不巧,他们又有事走了。他说,既然这样,那就再到别的同学家里去问候一声。
他们去学生家里时,家长有些惊讶,问他是哪位?他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是犯了错误的老师。家长说,这都避不住,学生太娇惯了。他说,这次全是自己的错,只能怪自己没忍住,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事了。
从学生家里出来,张文送他到车站。他问张文:“以后愿不愿意再见面?”张文点了点头。他说:“那好,那就以后见面吧。”张文说:“老师,你可千万别换手机号,要不然我们就找不到你了。”他说:“我不换。——以后再见吧,保重。”
送走了张文,他只是轻轻地叹气。只见天空灰蒙蒙的,好像他此时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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