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书含的妈妈给我发微信说:“於老师在吗?朱书含刚看了一首诗,说妈妈我想於恢老师了,於老师给我讲的这首诗可好了。”我当时正在新华书店,看到这条消息时,心里面真的特别感动。其实我只给朱书含上过三节课,还有就是一起下过棋。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交往。
我以为朱书含可能看的是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就问她妈妈:“什么诗啊?”她妈妈说:“是《关雎》。”我想并不是因为我讲得好,而是这首《关雎》确实太有魅力,越是反复吟诵,就越是不忍释手。
我就说:“有时间过来找我啊,我在新华书店看书呢。”那边说:“老师她想跟你学书法,还有古典文学什么的,您有时间吗?”我说:“有时间,我现在没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只是我很纳闷,我也并没有在朱书含面前写过什么好看的字,为什么朱书含说想要跟我学书法?
后来我跟朱书含聊起练字的经历,我说:“咱们学校发的那本吴玉生的字就很适合手写,我自己就练了四本了。”她说:“宋璐瑶的字帖就是你写的。”我说:“有的人就是不愿意练,给他就是浪费。所以我都是跟我学生说,不想练的就把字帖交到课代表那里,想练的就到课代表那里去拿。”朱书含说:“我看宋璐瑶的字帖了,一看就不是她写的。我在一个写字班那里只练了一节课就不去了,这是我在那里练的。”她把练的钢笔字给我看。
我说:“其实这个老师的水平也并不怎么样,这个老师是个女老师吧?”她说:“是。”我说:“这种字体太板正了,像是印刷体,不适合手写。不是说我们写不了印刷体,只是说这种字体不适合手写,写这种印刷体手太吃亏。以后你首先要改正你的握笔姿势,你现在这样握笔运笔运不开,所以一定要改过来。”她说:“都已经习惯了。”我说:“那也要改。如果改不过来,再练也练不出来。”她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天中午朱书含给我发微信:“老师您在书店吗?我这去微山找您。”我回复道:“在书店,你家在哪啊?”她说:“在欢城袁堂。”我心想路程确实有点远,但还是跟她说:“好,那你过来吧,我也正想跟你聊聊。”
我就在书店一直等朱书含,感觉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看见朱书含的身影。大约有三点钟吧,朱书含才提着布袋来到了书店。我问她是怎么来的?她说是妈妈开电动车送来的。我慢慢地合上书本,然后把书放在书架上。朱书含问我:“老师,你每天都来书店吗?”我笑着说:“对啊,这里有空调呀。”她随意地观看书架上的书,我知道她上完了补习班又去了海边旅游,就看着她问道:“这几天在家都干嘛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把头转向别处,笑着说:“也没干什么。”
我就向她介绍一些好看的书,跟她说:“你看这书店里的书特别多,其实有价值看的书并不多。有的国学大师说自己已经把中国的书全看完了,其实这么说也对,因为中国的经典名著也就那么几本,看是能够看完的,不过需要反复地去看,看得越多,理解也就越深入。——你要看书的话,就看那些最经典的书,不要把精力浪费在那些肤浅的书上面。只要你能把那些经典的书看熟练,那些肤浅的书就没必要去看了。学校里推荐的书都是故事书,其实对于写作来说作用不大。你要看的话就去找一些散文去看,尤其是古代的散文要重点去看。因为中学的语文重点是古典文学,尤其是文言文,如果你的文言文学好了,那么现代文就不在话下了。”
我在学校里面喜欢给学生讲诗词,我班三年级的学生就喜欢背诵唐伯虎的《桃花庵歌》,尤其是其中的“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趣,酒盏花枝隐士缘”。我觉得古典诗文比故事书更能让学生受益,也更能引起学生对于传统文化的兴趣。所以我有意挑选了一些古典诗文给她看,然后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她安静地听着,轻轻地点着头。
我给她讲杜甫的《赠卫八处士》,问她喜欢那些诗句。她说喜欢“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我跟她说:“这首诗非常朴素,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但是这首诗的感情特别充沛,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鸣,这样的诗才是好诗。等你以后年龄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经历,再来看这首诗,肯定感受就不一样,那个时候你肯定会比现在理解深刻。”
最后我跟她说:“其实像这些内容考试不考,学校的老师也不讲,但是这些东西一定能帮助你理解。”她说:“嗯,这些以后肯定都能想起来。”书店里的读者很多,我们就蹲在一个角落里小声地谈论。一直聊到五点钟,她妈妈说路太远,该回去了,于是我们就道了别。
现在已经开学了,我有时也会想起朱书含。她现在已经上了初一,肯定每天都要军训。初秋的烈日依然很热,不知道她这样一个文弱的女生能否吃得消?常说“路远乃见情谊”,希望有机会我们能再在一起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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