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殷艳丽
在黄河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村子里有个远近闻名的老中医,人称药王。
药王家在村东头,院子七八分大,院里有棵一人粗的柿子树,树冠长得像伞盖一样笼罩了多半个院落。其余的空白地种的全是人们看不懂的花花草草。只要到了夏季,整个村庄都会飘扬着药香。
药王俗名叫李家祥,年过花甲,村里人长个小毛病,不用出村子,他一个药方就行了。谁腿脚不好,让他扎扎旱针走起路来就跟年轻人一样。
更为称奇的是,他有独家秘方,一种神秘的药膏,主要成分是益母草,对妇科疾病几乎是百打百中。
他说,《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不是得妇科病死的吗?她患的是“血崩之症”,那是因为没有吃他的药,吃了他的药,王熙凤怎么会死?
周围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几个人没吃过他药的,痛经的,闭经的,不孕不育的,哺乳期没有奶水的,都来找他,也有好多城里人在大医院治不好的,也过来找他,他因此出了名。
这种药的神奇就在于能治好久治不愈的妇科病。尤其上班族,工作压力大,内心焦躁,导致月经失调,甚至闭经,到医院一检查,说是缺少雌激素,那就补雌激素吃调经药慢慢调吧,可无论怎么补怎么调,就是不见好。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打听到药王治疗妇科病是一绝,于是就驱车前去找他看病,他一不看舌苔,二不号脉,只是拿出一小瓶药膏,“回去每天两次,每次喝一勺就行,两周一疗程。”就这么简单。
不出半月,药王就接到电话,电话里告诉药王说来月经了,就这么快。
凡是来看病的,都是一个药方,都是那一种苦到要断肠的药膏。
药王平素喜欢喝茶,他手中那把紫砂壶已经被他把玩出包浆了,壶盖和壶身晶莹润泽,似玉石一般。壶内壁上有一层赭红色茶垢,即使不放茶叶,也有淡淡的茶香。闲暇时喝茶是他的必修课。他生活简朴,每日里素羹淡饭,他的口头禅就是:多吃油盐,少活十年。
药王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在城里搞装修,生意很好,马上就要在城里买房了。女儿远在上海,每年只回来一两趟。
然而药王最近却心事重重,有一天他问他的小孙子:爷爷老了,你长大愿意熬药吗?
小孙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咋不愿意?”药王问。
“爷爷,熬药太遭罪了,整天烟熏火燎的,再说了还要到处去采药,多累人。”
老伴也在旁边奚落他:“你想让一家人都跟你遭罪啊,还拉上孙子。”
药王的独家秘方主要成分就是益母草,益母草生长在田埂草地以及溪畔路边。到了初夏,成片成片的益母草就会开出白色的小花朵,这个时候是药王最为忙碌的时候,整天采集益母草,一定要开白色花的那种,而且茎必须是四个棱的。药王的足迹遍及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他每天开着三马车早出晚归,每次回来,就是满满一车。但这一大车新鲜的益母草才能熬一盆药膏,而且从开始熬药到成品要熬四五遍,用一个特大号铁锅,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药王说,平心静气熬的药疗效才好。
儿子心疼父亲,不让他熬药了,关键是太费事了,还挣不了几个钱,然而药王说,等我走不动了,就不熬药了。
儿子没办法,就给父亲出主意说:咱去药店买那种干的益母草熬药不行吗?药王说,我熬的药,必须用新鲜的益母草!
儿子拗不过父亲,也就罢了。
女儿也想不让父亲熬药了,想把他接到上海居住,然而药王坚决不去。女儿理解父亲,就打算在上海给父亲申请个专利,把这个药推广起来,然而却困难重重,终也不了了之。
正当这个夏季药王忙着采集益母草的时候,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生病了,药王便要亲自照料母亲,每天早晨必亲尝母亲的小便,然后再给母亲对症下药,并亲自熬药。但是益母草的采集只能在初夏时节,过去这个时候药效会受影响,而且往年备下的药膏已经不多了。
这时远在哈尔滨的一个远房亲戚打电话要药膏,说是结婚好几年的儿媳妇一直不怀孕,在医院也治不好。药王就赶紧把药膏寄过去。
药王的西邻名唤秋魁嫂, 丧偶多年。秋魁嫂守着一个独子过日子,两个孙子,大孙子娶媳妇还没有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哪知满月未过完,孙媳妇突然没有了奶水,孩子饿得啼哭不止,这下把秋魁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急火火来到药王家里,说明来意,药王没说什么,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瓶药膏,“快点回去让媳妇喝了吧,每次喝一勺”
秋魁嫂回到家里,等孙媳妇吃了晚饭,就赶紧给孙媳妇沏上药让她喝下,结果吃上药没有一顿饭功夫,奶水就下来了,第二天奶水多得都呲到了地上。
然而药王却更加焦虑,老母亲病体还未康复,自己不能去采益母草,全指望着夏季熬药呢?老伴也非常着急,就打电话让娘家侄子过来采药,娘家的侄子和侄女都过来帮忙了,邻居有在家闲着的也帮忙采药。
节骨眼上有人帮忙,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女儿和儿子决定为父亲投资,买来益母草种子,承包土地种草药,免得父亲到处采药。
在承包田里种植益母草的日子过了没几年,形势的发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药王感到力不从心了。药王所在的村庄以及周围的村庄都要规划,土地要全部开发。
两年过去了,药王搬进了新居,是楼房,窗明几净,但是整个村庄完全消失了,土地也没有了。
儿子在城里也买了大房子,孙子去城里上中学了。
老母亲也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和老伴两个人。
搬进新居后的药王,脸上没有一点喜悦,老伴说,这下好了,没有地了,没有益母草了,再也不用熬药了,好好享享清福吧。
药王打开窗户看着外面,一栋栋新楼鳞次栉比。这里,是一座崭新的城市。
然而来找他看病的依然络绎不绝,甚至不远千里,但是,药王却再也无法看病了,积存的药膏全用完了,面对着那些上门求医者,看他们求医心切的样子,他心如刀剜,脸上笼罩着说不出的苍凉,他好像忽然间老了。
突然一天,药王坐上火车去他远房亲戚那里去了,他说,那里有千亩良田,那里还有成片成片的益母草——
(壹点号 素年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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