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在体制内混的人都少不了开会(体制外的人也开……),大会、小会、长会、短会、动员会、落实会、务实会、务虚会、总结会、表彰会……不胜枚举。作为默默混迹于体制内十几年的小科长W,发现开会也充满了一些有趣的小细节。
小W本是文艺女青年,学生时代素喜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毕业后阴差阳错误入凡尘、投身体制,一不小心顺风顺水混到了科级。当过几个基层小单位的副职,几乎没从中层过渡直接就坐在了主席台,开会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忸怩。不过副职一般也轮不到长篇大论,一般也就主持一下,总结强调一下,套路比八股还八股,“请Z局长做重要讲话”“我再强调三点,一,抓紧传达会议精神;二,切实做好该项工作的贯彻落实;三,注意工作中总结经验”……云云。当然干的最多的是替正职开会,大会、小会都少不了小W的倩影。许多部门首脑(或者同样替会的副首脑)隔三差五(甚至隔不了三差不了五,有时一天就能开俩会)就碰到,也就混熟了。一次某局X局长问小W:W局长,在局里分管哪一路呢?小W木然道:分管开会……一众哑然……
小W官场悟性虽然差点,但好歹当年也是学霸兼文青,文字功底尚可。后来一次偶然的的机会,通过考试到了市直某部门。虽然不是什么要害部门,倒也免去了两地奔波之苦(小W家在市里)。到新单位成了中层,没有了决策之苦,多了亲为之累。好在小W心态良好,重新拾起童子功,下通知,写总结,填报表,按部就班,心如止水。只有一件,新单位老大L局长爱开会,党组会、班子会、中层会、局务会……特别是每周一开会的局务会,每个中层干部都参加,汇报一周的工作,听其他人汇报,听老大总结强调……小W来得晚,忝列科长末座,通常坐在长会议桌一端,与L局长隔多人相望。开会的时候,小W汇报完自己科室的工作,就挥笔在笔记本上速记,等局长总结陈词的时候,就抬起头望着局长,做虔诚倾听状,时而在笔记本上记下讲话要旨。与会人员都以为小W科长认真努力,直到有一天局务会散会时,坐小W科长旁边的G科长无意瞥了一眼小W的笔记本,本子上哪有什么讲话精神,密密麻麻画满了头像,确切的说是美女头像,或正面或侧面,或卷发或直发,或巧笑倩兮或高冷飘逸……G科长莞尔一笑:W科长,学得挺认真啊!小W闻言大窘,粉脸红透,立马合上笔记本,仓皇逃窜……
偏偏小W所在部门会议出奇的多,部里开完,厅里开,厅里开完,局里开,市里也隔三差五开专题会,市长们甚至三天两头屈就来局里发言。每次几乎都要求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参加。久之,小W也习惯了,腋下夹个笔记本,找个后排的角落款款落座,领导开讲以后象征性的记几句大纲,然后就开小差,画主席台上的人头,画前座的后脑勺……如果摄像的记者偶尔把镜头摇过来,就赶紧翻开笔记本另一页,工工整整记上几行:“进一步加强使命感、责任感……”配上庄重肃穆的表情……镜头摇走,会场速写继续,第一排的光脑壳,第二排的美女侧脸……
大会还好蒙混过关,开小会因为人数少,局长目光如炬,众目睽睽,就较难开小差。一次,小W晚上看小说到深夜,第二天开会睡意朦胧。请了一个教授讲课,科长们坐第一排,小W拼命睁大眼睛,却隔一会儿就恍惚一下,头也偏一下。旁边的资深M科长看出端倪,悄悄在桌子底下拍一拍小W的腿以示提醒。小W一个激灵,马上正襟危坐,侧耳倾听教诲……此时,坐主席台的班子成员因为听课也背对同事们,小W清醒之余偶然发现某年迈的C局长头也偏了一下,身子随即一斜,半天没有正过来,小W立即意识到C局长也打瞌睡了,小W情不自禁脑补了一下C局长瞌睡的正面照:双眼微闭,呼吸均匀,嘴角涎水隐约……小W也莞尔:哈,看来不光自己开会走神!小W盯着C局长头发稀疏的后脑勺出神,忽然注意到他旁边的N书记貌似非常自然的把手掌盖到C局长手背上,暗中用力捏了捏,C局长随即正了正身子,摆了摆脑袋。小W继续脑补画面:C局长徐徐睁眼,正襟危坐,侧耳倾听,不时颔首……
讲台上,教授依然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表情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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