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又圆了（组诗）
文/南岛
泪水在集结 漫过我原野一样
荒芜的脸 烧出的小路 长满坑
一声声虫鸣 风一样冗长
牵出我薄薄的影
而母亲 此刻一定站成
村口那棵老槐
提着月亮
月圆时
舍不得咬一块
多像 那年出远门
娘亲赶制的口粮
多像 娘亲提的泪灯
守在村头
月亮
今晚的月亮
好像结在树上的柚子
我摇啊摇 它也没有
掉下来
戒故乡
落进杯中的 该是秦时月
不然 还没饮 已溅一头白霜
工棚的门 该是汉时关
不然 风还没吹 泪水已三千丈
留守
叶子飞尽 那棵老槐
像娘亲 还在村口站着 风一吹
弯下去的身子
仿佛在叩问大地
远
院子里传来 舀水声 劈柴声 犬吠声
有云朵落在井底 有星星落在眸里 有桂花落在阶前
有娘亲在唤
有时唤我上山采药 有时唤我担米进城
有时唤 只是为了摸摸我的头
唤的时候 手一伸 是午夜
雨水中荒凉的中年
下班路上
城市是一条河流
河流大 那么多鱼 游来游去
河流小 挤着那么多水草
高楼 即水草 在河底疯长
而老家 那棵老槐 即老父亲 多年不跪拜
膝下 杂草疯长
小茶馆
久坐 茶杯上空 烟积成云
杯里的金牛岭 山雨欲来
对座空空 风自窗外
吹旧了木质椅子 吹过我时
满地 月光碎银
起风了
落叶 这时光的碎片
撒在心口 像盐
脚手架 不禁晃了晃
电线杆上的小鸟
你若有情 请替我飞回故乡
问一问爹娘
工地上的小鸟
假如你来自故乡
说说老屋门前的桑葚 山上的山稔
熟了没有
说说通往外婆坟地的路 两旁的马缨丹
是否依旧盛开
说说一起玩泥巴 过家家的潮汕姑娘
有没有回来过
工地上的小鸟
假如你回到故乡
请替我擦一擦 荔枝溪
那是我一生忍不住的泪
工地的梦
那一次 我折下你
你多羞啊 撒腿飞快地跑
跑着跑着 身后的油菜花不由地开了
村里人都说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等着 在那片麦田
等着 挣足礼彩 就回去娶你
船
泪 涌成海
山做的船 终无法起程
退潮后
被经年的风 吹成一缕烟
一只鸟飞过
遗落的啼鸣是饵
弹吉它的少年误饮 被衔走
屋顶 年年芒草返青
屋顶 年年空有风吹
野玫瑰
被少年歇过的石头
裂缝里滋出野玫瑰
在晚风中 扭动着腰身
在山道旁 开出一朵伤口
望
月 砸进夜的酒器
浪花裙汹涌 一朵朵扑上岸
向密林深处 勾兑出一杯杯乡愁
来不及问
风又起 将我打翻
灌醉了五更钟
树梢
枝头一轮圆月
荫下 一个人找到另一个人
也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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